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二百五一節 酒話

需要酒。

他站起來,抱起放在地上的大玻璃罐子,再次將兩個人的杯子斟滿。

“幹緝毒這行,真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張光北臉上已經泛起潮紅,眼神也有些散亂:“小虎你不是外人,有些話可以對你說。廳裡……省廳以前做過一個調查,關於年齡和資歷的。緝毒警察平均年齡大概只有四十歲,最多不超過四十五。你想想,才四十多歲啊!比正常人少活整整三十年!”

“老張跟他兒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張天順死的時候四十一,青保連四十歲都不到。他下面還有三個弟弟,青家、青衛、青國,一個比一個年輕。全家都是幹緝毒的,今年你也看見了,青保的兩個孩子,口口聲聲說以後也要當警察。”

“這才是真正的滿門忠烈啊!”

“你以為他們是傻子,不知道幹這行的危險嗎?毒販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小虎你當時負責抓捕,那些混蛋身上都帶著槍,還有手雷。他們知道這是掉腦袋的行當,被抓住就是個死,無論如何也要拼個魚死網破。”

“九三年我在邊境派出所的時候,省廳派了幾個年輕人下來協查毒品案子。具體查案的過程我就不說了,後來接到線報,抓捕毒販同時起貨的時候,那些被抓住的狗1雜1種交代:他們殺了一個臥底的警察,埋在倉庫背後的菜地裡。”

“那是一個協查案子的年輕人。挖出來的時候已經高腐,身上爬滿了蟲子,到處都是拱來供去的蛆,還有蜈蚣……兩條腿被打折了,沒有手指。顱骨……這兒……”

張光北抬手指著自己的眼睛:“眼窩外面的這一圈,有好幾處明顯的刮痕與鑿痕,鈍器留下的。”

虎平濤的眼角在微微抽搐:“毒販挖掉了他的眼睛?”

張光北沉默片刻,淡淡地說:“他們最恨的就是警察,抓住一個就往死裡整。那天挖出來的年輕人……因為保密條例,我不能告訴你他的名字。他才二十四歲……才二十四歲啊!”

“都說人老了就會變得固執,跟不上時代。有幾次我在州城調研,晚上跟著值班的警隊在夜場搞臨檢。燈紅酒綠的,我不習慣,也不喜歡,卻也不至於反對……可我不明白,同樣都是年輕人,喝酒就喝酒,為什麼一定要吸1毒?”

“被別人兩三句話忽悠著吸海1洛1因很好玩嗎?還是單純為了追求吃搖頭丸後產生的刺激?他們也不想想,冰毒那種東西是能沾的嗎?那一次就能上癮,那麼低的戒除率,你自己不想活也就罷了,可你的家人怎麼辦?你衝動犯渾的時候,怎麼不替他們想想?”

“為了不放毒品進來,我們警察付出了多少努力啊!可到頭來,染上毒癮的那些傢伙非但不感激咱們,還口口聲聲叫罵,說“就是因為有了我們,毒品價格才那麼高,他們才不得不花更多的錢從毒販手裡買貨”。”

“小虎不瞞你說,有時候我聽到這些話,真的是連殺人的心都有。”

“跟我一起當警察的幾個朋友,都是幹緝毒的。他們長期隱姓埋名,很少與家人聯絡。就因為怕被毒販知道了,找上門報復。警察雖然是管這個的,可實在是管不過來。那些毒販喪心病狂,一旦被他們盯上,根本防不住。”

“我有個朋友,二十多年的緝毒警了,一級英模,各種獎狀和獎章一大堆。可十多年了,他連家都不敢回,一直呆在邊境派出所。境外的販毒集團專門為他開了懸賞,賞金從最初的五萬塊錢,一直漲到現在的兩百萬。這還是死人的價錢,如果能把抓住活人並帶出去,賞金還要往上翻一倍。”

“為什麼?就因為他這些年幹緝毒工作,各方面累加起來,給販毒分子造成的損失至少超過兩個億。”

“他不敢回家啊!一旦被毒販知道家人資訊,那就是滅頂之災。”

“他兒子去年高三,考大學。成績非常好,考上一所九八五。他老婆人很好,是個識大體的警嫂。託了省廳的特殊關係,讓人帶話給他,說是兒子大了,想爸爸,有時候晚上做夢都夢見他,枕頭都哭溼了……現在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沒別的願望,就想見他一面。”

“可他不敢啊!上面也有保密條例。最後實在沒辦法,用派出所的座機給他兒子打了個電話,我當時在旁邊看著……四十多快五十歲的人了,平時打斷骨頭也不吭一聲的七尺漢子,抱著電話……哭得跟淚人似的。”

“他這輩子大概都沒法回家。”

“小虎你說說,這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可即便是這樣,每年都有很多年輕人加入進來,成為新的緝毒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