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寺廟具有極高的地位,連哲蚌寺、甘丹寺、色拉寺也未被賦予過這樣的殊榮。按照舊例,13世喇嘛歲時就應該親政接管政務,光緒帝也曾下令要他親政,但13世喇嘛考慮到自己年齡還小,同時正在學經,恐怕親政以後政教兩誤,就只把歷代喇嘛的三顆印璽接了過來。
入藏三年,林軒曾五次去過功德林寺、丹吉林寺,三次去過策默門林寺、羅色林寺,那裡的壁畫和誦經者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與大批蜂擁而來、呼嘯而去的遊客不同,他總是在日出或是日落的時候進寺,在太陽的光影變幻之中體會四大林的殿宇深處蘊含的神秘玄機。
很多次,他感覺自己像站在一個巨大的窗戶前,與藏地那些古代高僧的智慧只隔著一層窗紙的距離,只要找到最恰當的那一點,輕輕一戳,就能貫通古今、融匯漢藏的至高境界。可惜的是,要想捅破這層窗戶紙真的很難,何況他又只是一個人默默探索,從沒有遇見能夠點化他的高僧。
那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他甚至有一次在功德林寺三晝夜打坐而突然暈厥過去。因為有那次不愉快的經歷,他暫時停止了對四大林的探索。
現在,黑人提及13世喇嘛的往事,令他再次想到了深入探究四大林的日子。
不知為什麼,當他凝視著黑人的眼睛時,心裡竟然出現了一種“此人曾經見過”的奇怪錯覺。
他跟黑人當然是第一次見面,因為之前雙方根本就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那些往事,歷歷在目,不是嗎?”黑人忽然換了一種語言。
林軒一愣,因為那是一種在廣東、香港交界處的人們常說的變異粵語,以粵語為底,其中又夾雜著潮州話、閩南語的發音,相當晦澀,外地人根本聽都聽不懂。
“你竟然會說這種方言?”林軒反問。
“不止是這一種方言,我還會說很多種。中國大陸各地方言、日語、朝鮮語、馬來語……我都會說。”黑人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表情變得異常痛苦。
“怎麼可能?你竟然同時學會了這麼多種語言?”林軒追問。
黑人想了想,說了一句更加高深莫測的話:“這些語言都不是學來的,而是天生如此。”
普通人聽來,當然會將這句話理解為“語言天才”,但林軒腦中卻像翻江倒海一樣——“一個人天生就應該會說、會寫某種語言,也就是他的母語,是一切生活、工作的基礎,也是他一生絕對不會忘記的基本技能之一。如果一個擁有很多前世的人,而每一次前世又不在同一個地方,則他必定會有無數母語,熟練掌握,永記不忘。黑人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他是一個擁有很多不同國家前世的人。那麼說,他的其中一個前世是在粵、港交界處生活的,真是詭異之極……”
“語言不重要,你聽我說——那些往事,歷歷在目,不是嗎?”黑人提高了聲音。
林軒敏銳地意識到,那是一句暗號。但是,他並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應該說什麼。
接著,黑人用幾十種不同國家的語言重複“那些往事、歷歷在目”這句話,除了常用的中文、英語、法文、日語、德語、俄語、葡萄牙語、西班牙語之外,他甚至還使用了非洲大陸上的幾十種民族語言,前前後後加起來至少換了四十多種。
直到最後,林軒都無法領悟那句暗號。
“你聽不懂?”黑人又改用英語說話。
林軒搖頭:抱歉,我領悟不到那個暗號的意義。
黑人舔了舔嘴唇,嘶聲說:“我其實可以一直說下去,全球語言門類大概有4000至8000種。德國出版的《語言學及語言交際工具問題手冊》提供了比較具體的數字,為5561種。但是,這只是人類現有的、現用的語言,在這之外,已經有很多種語言文字在世界上消失了。比如著名的哥特人和瑪雅人的語言文字,以及赫梯語、盧維亞語、達爾馬提亞語、蘇默語等等。以中國的語言文字為例,各民族的57種文字中,17種已經消亡,它們是突厥文、回紇文、察合臺文、于闐文、焉耆-龜茲文、粟特文、巴思巴文、契丹大字、契丹小字、西夏文、女真文、東巴圖畫文字、沙巴圖畫文字、東巴象形文字、哥巴文、水書、吐火羅文。中國各民族的80種語言中,至少12種已經消亡,它們是和闐語、粟特語、吐火羅語、哥巴語、西夏語、東巴語、契丹語、女真語、于闐語、巴思巴語、察合臺語、鄂爾渾-葉尼塞語……”
當黑人熟練地背誦這些專業性知識的時候,林軒深感佩服,自嘆弗如。
“消亡的難以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