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擔,可以減輕不少了。
“沉香。”
她聽見他喚著。
“怎麼了?”她問。
“燈為什麼熄了,快把燈點起來。”他說著,還低著頭,試圖辨認出素絹上的文字,眼前卻只有一片黑暗。
終於,到了這個時候了。
她喉間一梗,來到關靖身邊,溫柔的捧起他的臉,與自己相貼。“對不起。”她輕聲說著,淚水溼潤了兩人的臉。
關靖抹去她眼角的淚,安靜了一會兒,他才閉上雙眼,嘴角露出笑容。那笑,好蒼涼、好蒼涼。
“原來,不是燈熄了。”他沒有怪她,反而將她抱入懷中。“我的雙眼已經看不見了嗎?”
“嗯。”
僅僅是一個單音,但是要出聲,卻讓她連喉間都刺痛。
“以後,還能恢復嗎?”他問。
她落淚搖頭,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是嗎?”他能感覺到,她搖頭的時候,那柔軟的、帶著香氣的長髮拂過他的下巴。“那麼,好吧!”他睜開雙眼。
沉香抬起頭來,看著他摸索著,把筆放到她的手中。
關靖露出溫柔,而鼓勵的笑,輕聲說道:“你幫我吧。”
沉香雙眸泛淚,握住那支筆,在他側身的時候,坐到他的懷中。
他的聲音淡淡傳來。
“須通八達之路,開東西南北大道,以利商運……”
她提著筆,照著他所言,一個字一個字的寫,繼續替他將這治國大策,逐一書寫下來。
第18章(1)
來年,春暖花開時,賈欣病逝了。
三日之後,關靖也死了。
賈欣是驚懼而死,關靖則是暴斃而亡。
這個訊息,震驚沈星江兩岸,南國人惶惶不安,北國人舉酒歡慶。
一時之間,失去兩名重臣,年輕的皇帝不知所措,連續幾日沒有早朝,幸虧文武百官,一致舉薦文士韓良,皇帝很快的下旨,封韓良為中堂。
一切,很快又恢復如昔。
南國依舊有兩個朝廷,明的朝廷在皇宮裡,暗的朝廷在中堂府,主事者,是中堂韓良。
然後,在春風中,鳳城辦了兩場喪事,送走兩位大官。
賈欣的喪禮,雖然辦得隆重,但是門前冷落車馬稀。
反觀三天之後,關靖的喪禮,卻十分簡約,依照他的遺言,白燭兩支,素衣一件,鮮花不要,木棺一副,不須司儀歌頌豐功偉業,只要四名親信武將抬棺。
可是,棺木才剛出前門,就有文官武將,以及大隊南軍一路相隨。
途中,人人肅穆。
韓良是主喪人,雖然已經身為中堂,但是他沒有騎馬,而是一步一步的,將關靖的棺木,送出了城,一直送到墳邊。
那一天,陽光燦爛。
官道上頭,商旅遇著送葬的隊伍,都會先行退讓。
白色的隊伍,出城之後遠去,他的埋葬地,選在鳳城之東,是一處風光明媚之處,後有蒼山,前有清溪,能遠遠就眺望見鳳城。
長長的送葬隊伍,拖得很長很長。
路旁觀看的人們,有的一臉木然,有的心裡痛快,人群之中,一個嬌小的女子戴著斗笠,也在靜靜看著。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輕聲而問:“怎麼了?”
她轉回身,告訴他:“沒有,只是遇到關大人的送葬隊伍。”
“是嗎?”男人垂著眼。“這個喪禮,會不會太過盛大?”
“不會,很簡單。”她說著。“但是,跟的人太多了,看這個樣子,我們是過不去了,乾脆繞點路吧!”
“也好。”
聽見兩人的對話,一旁的人在無意中轉頭,只看見那個小女人,小心翼翼的,攙扶著男人轉身。男人的手中握著柺杖,在前方地上點啊點的,四周眾人才知道,那男的是個瞎子,紛紛讓路,先容這兩個人過去。
等到兩人一走,多出的空位,立刻又讓急於看熱鬧的人填上了。
沒有任何人,再多注意那一男一女的行蹤。
女人扶著男人,回到了老驢子拉的車上,老驢子正嚼著草,女子也不催不趕,讓牠慢吞吞的吃,隨牠慢吞吞的決定,是要停,還是要走。
“那副棺,看起來挺重的。裡面真的有屍首嗎?”等到老驢拉著車,遠離鳳城後,她忍不住好奇的問。
他坐在一旁,笑容滿面的回答:“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