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為什麼要這樣殘忍,為什麼連高百年的孩子都不放過……為什麼……
“高百年是謀逆之罪,皇上赦免了昌儀,已經是對斛律家格外開恩。這也表明皇上並不想對斛律家開刀,”恆伽抬起了頭,“二哥,禍從口出,這些話還是不要隨便亂說了。”
須達瞪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卻有聽斛律光緩緩開了口,“恆伽言之有理,須達,我斛律家世代侍奉高氏一族,忠心可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有一天皇上真要對我們斛律家動手,也切切不可有任何反抗。”
“好好好,他說的有道理!”須達惱怒地轉過了頭,正好看到妹妹手中的玉玦,又忍不住悲從中來,小聲哭泣起來。
恆伽微微皺了皺眉,“父親,這裡畢竟是樂陵王府,您和二哥最好還是不要久留。還有,這次你們從關外趕回來,也要對皇上有個解釋……”
“斛律恆伽,你給我滾出去!”須達順手操起了旁邊的一個瓷碟扔了過去,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恆伽的額上……
鮮血順著他的面頰流了下來,他似乎微微一愕,連擦都沒有擦一下,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徑直朝門外走去,長恭心裡焦急,也趕緊追了出去。
一直快到了門口,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她,嘴角艱難的扯出一抹苦澀的微笑,像初學雕刻的匠師生硬的在雕木上鑿出一朵落敗的花瓣。
“你先回去吧。”
長恭並不答他,而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帕子,走上前輕輕地擦拭著他額角的血跡,低聲道,“剛才你明明可以躲得過的,為什麼還要挨這一下。你還不是擔心他們,才希望他不要過於衝動。只不過須達哥哥現在太傷心了,我想等他冷靜下來就會明白的。”
恆伽垂下了眼瞼,“父親和須達從小最疼愛的就是昌儀,現在發生這種事,他們傷心難過也是難免。”他平靜的語氣下隱藏著一股令人心疼的憂鬱悲涼。這悲涼是難以察覺的的,它幾乎全被那抹苦笑蓋住了。
“恆伽你就是這個性子。其實,你的傷心一點也不比他們少。”長恭的手指不知不覺貼上他的唇角,似乎想要抹去那一縷看著礙眼的苦笑。那冰涼的觸感,光滑,輕柔,帶著細小微妙的酥癢感。彷彿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平和,清新,如花蕊吐氣,似檀線燃香,絲絲縷縷,慢慢安撫著他躁亂的思緒和傷感的情緒。
“長恭……”他低低喊了一聲,忽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用盡全力地握了下去。
長恭只覺自己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心裡卻有種莫名的釋然,是不是這樣……他心裡的悲傷就能減少一點呢?
哪怕,就一點也好。
不知為什麼,腦海裡卻忽然憶起了樂陵王成親那日大哥所作的詩詞,
昌儀年十五,來聘百年家。
婿顏如美玉,婦色勝桃花。
帶啼疑暮雨,含笑似朝霞。
暫卻輕紈扇,傾城判不賒。
歲月荏苒,景未改,人已逝。
日影在樹陰裡一閃一閃,像頑皮的孩子用銅鏡折射日光,刺得她的眼睛有流淚的衝動。
“蘭陵王,原來您真的在這裡,皇上急召您進宮晉見!”從門口傳來的急促的聲音忽然打破了這份寧靜,宮裡的內侍匆匆走了進來,又看了一眼恆迦,冷聲道,“對了中書令大人,明天上朝時皇上想要知道這次求親的情況。”
第二部 第58章 受罰
夏日炎熱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射在王宮內,高大的樹木投下濃淡不勻的陰影,紫蘇綻放著點點小花,就像夜空中的星星。###更多更快更新,請訪問。Du8Du8。###在它的周圍,杜鵑,茉莉,蘭花也開得正繁茂。
此時的長恭可沒什麼閒情逸致來賞花,因為她已經在昭陽宮裡差不多跪了一個下午了,直跪得她頭暈目眩,渾身痠痛,可九叔叔一直斜倚在花園裡的軟榻上閉目養神,根本沒有讓她起身,好像當她不存在一樣。她的心裡雖然有些惱怒,卻也知道是自己理虧,無奈之下只得繼續支撐下去了。
剛才在路上聽內侍說了皇上得了急病的事,她的整顆心都全被揪了起來,本來想質問九叔叔的憤怒心情,也因為在看到他蒼白麵色的一剎那,而被隨之湧來的心疼所覆蓋了……
天色已近黃昏,皇上依舊闔著眼睛養神。一束溫馨的夕陽的光芒正映在那冷漠的面龐上,稜角突出幾絲冷俊的傲氣。黑色的頭髮宛如那洌洌的甘泉瀉下來,有一種說不出的散漫。——儘管他的病容尚未褪去,但那種美麗還是讓人心生讚歎,卻又似真若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