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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黛玉知道端貴妃在皇帝面前進言要謙嬪陪同為太后侍疾,自是不可能帶著他去見謙嬪,當下命春纖端了一面銀盒過來,盛了幾樣精巧的吃食。黛玉示意他可以隨意取食,小孩子果然被樣式精緻的零嘴轉移了視線,歡喜地滿滿抓了一手,眼睛卻一直打量著她。

弘瞻突然撅了嘴問,“她們說宮裡有很嚴重的病症才不準我亂跑,現在我可以出來了,是不是大家的病就都好了呢?”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嘟囔著道,“弘瞻以前也得過病的,渾身都沒有力氣一點也不舒服,額娘也沒有法子,只抱著我哭。”

“生病是很沒有意思的事情。”他最後一本正經的總結道。

黛玉忍俊不禁,低低道,“是,生病是很不好的事情,但無論多糟糕的事都會過去的。”

待弘瞻吃過東西,他手裡把玩著小玩意,兀自失望地踢著地上的鵝卵石,“才不是什麼事都能過去呢,我背不出《論語》,她們都不許我抓蛐蛐兒。”他吐吐舌頭,十分苦惱地樣子,“孔上人為什麼不去抓蛐蛐兒,要寫什麼《論語》,他不寫,我便不用背了。”

周遭的宮人聽得他的話都笑了,黛玉也不免失笑,他見別人笑便惱了,很生氣的樣子,揚起下巴道,“你們都覺得我小,就什麼也不懂。殊不知他們知道《論語》的樂趣,卻也不能明白我抓蛐蛐的樂趣呢!”

黛玉聞言駭然,心下倒覺這個小孩子極有慧性,也不與他取笑,只命紫鵑打了水來,拭盡他的臉上的髒物,拍去他衣上的塵土。弘瞻忽然歪歪頭道,“額娘也總是這樣的,額娘還囑咐我,見了皇額娘要討皇額孃的歡心。”

怔仲時,忽聽喪鐘作響,恰如千鳥驚破萬徑林,黛玉勃然變了臉色,倉促間打翻了桌案上的食盒——她回首凝望慈寧宮的方向,心裡緩緩道,太后崩逝。

【九十六】

雍正十年九月二十三日,皇太后烏雅氏崩逝於慈寧宮,享年五十九歲,太后梓宮奉安於寧壽宮。二十五日,恭移皇太后梓宮,安奉在壽皇殿。

二十六日,雍正諭旨:“朕惟母后升祔太廟,大典攸關,欲伸臣子之孝恩,必準前代之成憲,務得情理允協,乃可昭示萬年。然皇太后生性節儉質樸,又尚恭惟孝誠仁皇后元配,宸極,孝昭仁皇后、孝懿仁皇后繼位中宮。孝恭仁皇后誕育朕躬,母儀天下。

遂按先儒耐廟之儀:一元后、一繼立、一本生,以次並列。今母后升祔位次,當首奉孝誠仁皇后,次奉孝昭仁皇后,次奉孝懿仁皇后,次奉孝恭仁皇后。如此庶於古禮符合,而朕心亦安矣。”

事關休慼已成空,萬里相思一夜中,又至一年年關。

回首過往一年,封后,恭嬪及魏貴人先後病逝,再有四阿哥大婚出宮建府,其後便是甄嬛得勢、禧嬪難產、太后復出又因染時疫崩逝。

細算下來整個雍正十年竟只封後及四阿哥大婚兩樁喜事。

年初隆冬的大雪驅散了年末尾巴因時疫而帶來的陰霾,紛揚的雪如柳絮,風聲卻是靜謐而蕭瑟的。它凌空撫過緩慢的、羞怯的舒展著花蕊的綠萼;時而又透過窗隙吹動西窗下璨若星火的紅燭;

天地的靜默間,唯聽見有雪化時漱漱滴落的聲音,輕而生脆。

已是如斯深夜,子時方過,夜闌人靜。

恍惚間是一處富麗堂皇的所在,瀰漫著一股極為熟悉的、藥草的苦澀混雜著沉澱檀香的味道,仿若秋雨後溼滑的苔蘚,潮潮的,讓人心底起膩。

有冰涼的風漏進來,綠蘿床帳‘呼呼’膨起,燭影明滅搖曳不定。端貴妃昏昏然向上看去,簾布後蜷縮著佝僂女人的身影,痛苦嗚咽著什麼。

端貴妃勉強定神,依稀辨得此處並非景陽宮,張口怒目呵斥,“誰在那裝神弄鬼!”

忽的有風穿堂而來,燭火‘噗嗤’掙扎著滅了下去。床上的人影動也不動,一息過後,端貴妃大著膽子上前掀起簾帳,一張枯瘦乾癟的臉猛的竄到她眼前!

端貴妃看清這張臉,冷汗涔涔的冒起出,駭的頭皮也幾欲炸裂來來。

太后忽的伸手攥緊她的手臂,尖利的指甲狠狠掐進皮肉,幽幽的嗚咽,“齊佳氏,你也下來陪著哀家——”

端貴妃尖叫一聲,倏地自夢中驚醒,胡亂摸索著一把抓起身後的瓷枕兜頭向帳簾外扔出去。瓷枕軲轆滾出去落在地上鋪的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很快便有人驚慌的跑進來,一疊聲的問,“娘娘?!娘娘你怎麼了?”

窗外仍只聞簌簌雪聲,萬籟俱寂。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