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這樣的開場白?”
“那你就錯了,在這種特殊的環境裡只能有這種開場白,夠味夠味!”
“就是就是,這是我這一生聽到的最有意思的開場白。”
又聽見韋少山說:“現在我鄭重宣佈——演出開始!第一個節目器樂合奏《金蛇狂舞》。”
這七個人的樂隊人手雖少,但氣勢卻不小。明禮打揚琴,笛王吹笛子,郝漢拉小提琴,大腦殼彈中阮,沈明高和六隊拉京胡的全都拉二胡,再加上一架手風琴摻和進來就有點那個意思了。最絕的要算韋少山,因為打擊樂是由監獄專門保管的,他便拖過一張桌子當鼓敲。另外又讓湯建國拿了一個破臉盆做大鈸,曹矮子則把兩個帶蓋的搪瓷口杯裡各放一些油炸花生米權當沙錘(實際上是花生米錘)有節奏地搖起來,劉武漢則拿著兩個吃飯的鋁缽當鑔用。
《金蛇狂舞》這個節目在去年國慶節舉辦的慶祝粉碎四人幫一週年時演奏過,這還是三個月前的事,大家都沒忘。樂隊非常賣力地演奏著,再加上韋麻子十分在行的敲著桌子當鼓點,輕重緩急恰到好處,一曲結束博得滿堂喝彩。
五隊有些人聞聲也過來觀看演出,牛瞎子如同門神般坐在門口,凡屬於“好人”之類的統統放進來,慶父、包打聽之流全都被他橫眉立眼地趕跑了,這些傢伙就怕牛瞎子犯渾。
第二個節目是沈明高的二胡獨奏《春江花月夜》。剛才聽了鬧鬧哄哄的《金蛇狂舞》,現在再聽一聽委婉纏綿的輕音樂,那感受絕對不一樣。沈明高半閉著眼睛如醉如痴地演奏著,腦袋高高昂起,那一嘴齙牙齒就顯得更齙了。明禮和大腦殼則以揚琴、中阮伴奏。他們是老搭檔了,平時沒事幾個文藝愛好者就在樓梯後自娛自樂,早已是駕輕就熟,把春、江、花、月、夜這五個字演繹得恰到好處,你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感受到張若虛這首千古流芳的名作中那悱惻纏綿的意境。
第三個節目自然是鐵戈的獨唱,他今天演唱的是南斯拉夫的《深深的海洋》,由手風琴、吉它、揚琴、小提琴伴奏。
隨著音樂響起,鐵戈動情地唱道:
“深深的海洋,
你為何不平靜?,
不平靜就像我愛人
那一顆動搖的心……“
這時在鐵戈腦海裡幻化出來的不是蔚藍色的海洋,而是波光粼粼一碧萬頃的白菂河水庫。當年他帶何田田到水庫去游泳,常常在離岸邊不遠的小島上歇息。何田田和他對著大山一唱一和,最愛唱的就是這首歌。歌聲掠過水麵碰到對面的大山,又形成十分優美的迴音傳回來,餘音嫋嫋經久不息。他倆坐在水中一塊平坦的巨石上,腿下有許多不知名的小魚兒來回遊竄,陣陣山風劃過波平如鏡的水面徐徐吹來,令人心曠神怡。
“年輕的海員,
你真實的告訴我,
可知道我的愛人
他如今在哪裡……“
這時何田田一隻手託著腮,肘部支在他的膝蓋上,微閉著眼睛靜靜地欣賞著,身體隨著歌聲有節奏地輕輕的搖晃,是那樣的陶醉。
“啊別了歡樂,
啊別了青春。
不忠實的少年拋棄了我,
叫我多麼傷心。“
有一次唱到這裡,何田田用手在鐵戈的臂上輕輕地掐了一下:“不准你對我不忠,更不準拋棄我!”
鐵戈笑著說:“怎麼可能呢?我還怕你拋棄我呢!”
何田田撒嬌道:“你發誓,今生只愛我一個人。”
鐵戈還在笑。
何田田大聲說道:“發誓時不能笑,否則發的誓沒有用!”
“真要發誓?俗了點吧。”鐵戈笑道。
“嚴肅點!你發誓。”簡直是命令的口吻。
鐵戈看著何田田的眼睛一本正經的說:“我發誓:此生只戀初戀人!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戀人。”說完順勢把她摟進懷裡,忘情的吻著她嬌豔柔軟的紅唇,這是他倆的初吻,心裡不由得產生了一陣莫名其妙的悸動……
鐵戈剛唱完,犯人們拼命鼓掌叫好。
車間裡氣氛歡快,人們的情緒更加高漲。
大概又是包打聽向值班幹部報告了,董幹事過來看了一下說:“不要超過十二點,免得影響別人休息。”說完轉身離去。其實幹部最喜歡犯人搞這種活動,因為這麼多人在一起玩只是為了宣洩一下被壓抑的情感不會出現逃跑事件,也不會幹其他的壞事,一般來說只要沒人逃跑就萬事大吉了。
這等於幹部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