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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部分

個打雜的小夥計,只因少年的平凡。

他一聲輕笑,盡是苦澀與無奈,又滿眼關愛地對著眼光發直的小夥計道:“算了,去忙,我們這裡不需要你招呼了。”

“哎,別……”眼見那小夥計被丈夫揮退,琳兒心焦,她還有好多話想問與那夥計,不想剛張口,就被一口熱菜堵住了嘴。

“你嚐嚐,這裡炒出的味道和你的手藝不同呢?”楊樂天唇角一彎,將菜送到琳兒不情願張開的口。

琳兒咀嚼著那口菜,良久也咽不下去,這又機械地夾了一筷子菜喂到念兒嘴裡。可兒子卻將頭一別,用自己毛茸茸的頭向母親懷裡拱了拱。

“嗯嗯,娘,念兒要那個。”念兒的話說得很清楚,眼光巴巴地看著鄰桌上一碟黑sè的東西。

一碟滷肉!

楊樂天夾起青菜,搖了搖頭,他顯然給不了孩子那麼貴的食物。況且,他也好久沒有嚐到過肉的滋味了,只是看著別人吃,然後用記憶把口中的青菜變成滷肉的味道就好。

眼見那滷肉被筷子夾起,一片片地消失在那個蓬頭垢發的背影裡,並時不時地傳來令人垂涎yù滴的嚼動之音,然後是酒水流露喉嚨的隆隆清響。從楊樂天這桌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個喝酒吃肉的人送酒揮臂的動作,以及他後背的破爛棉袍和鬢邊邋遢的鬍鬚。

“那是個醉漢。”琳兒自言似地道。

楊樂天夾起一筷乾巴巴的白菜,似有似無地回應:“不,那是個江湖中人。”

“江……”琳兒沒敢往下說,素手抬上桌上的斗笠,向丈夫遞了個極快的眼sè。

楊樂天卻不以為然,向妻子碗裡夾了幾片白菜,“先吃飯,吃完了再說。”

“好。”琳兒將菜送進嘴裡,心卻已不在這些飯上。醫仙的事情,天神教的事情,她在乎的人誰生誰死?何況,她還有個妹妹留在天神教,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心中的惦念,如漲起的cháo水,難以壓制,楊樂天和琳兒的感覺亦是一致。然而,這次他想自私一回,自私地和妻兒繼續在梅山上生活下去,不問世事,不理世俗。他不知道還可以堅持多久,至少在聽見夜裡歡還能救人時,他想,他還不用為天神教的那些人cāo心。

“幽幽古道熱血腸,一刀斬斷男兒心;笑罵蒼天何是路,世間無道亦無心。”

世間無道亦無心……好霸道的詩句!

一口饅頭咬了下去,楊樂天睨向那個鄰桌的江湖中人。其實,從他一跨進這個門檻,已經注意到了此人。只是見那人一直自斟自飲,已成醉夢中人,便沒多在意。可此刻聞得這人吟出詩句,他便也發出些憤世的感慨。他覺得,若是飛鳥在此,碰對這樣一位壯志難舒的友人,一定會和他大加評論一番。

乾巴無味的饅頭從喉頭滑下,楊樂天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一嘆氣,也把想感慨的話全都嚥進了肚子裡——算了,算了,江湖中不平事不勝列舉,用不著我來cāo心。

然而,這一聲嘆息,恰是應了那詩句的結尾,倒是引起了吟詩人的注意。那個人轉過頭,一張髒兮兮的臉映入了楊樂天的眸子,那臉在轉頭間撲簌簌地掉灰,臉前垂落的碎髮也都打了結,搭扭在一起。

楊樂天用餘光瞥著,一邊夾了口菜到嘴裡,剛嚼動幾口,那兩道劍眉之間的距離就越來越近——這張臉……邋遢是邋遢了些,但那五官眉眼怎麼這麼眼熟?這個人是誰?

“楊樂天!”晃了兩晃的面孔終於在那模糊的瞳孔中定住,怎料那個邋遢漢一張口就道出了楊樂天的名字。

琳兒聞言手下一抖,一勺喂到念兒嘴裡的菜掉到了兒子的衣服上。她驚恐地抬眼瞥向丈夫,竟見樂天一臉的淡定自若,繼續吃著饅頭,牙齒有節奏地咬合,彷彿那個名字和他丈夫沾不到一點關係。

“楊樂天,你不是已經死了麼?”那個邋遢漢質疑了一句,眼睛在楊樂天的眼、耳、口、鼻上各掃了一遍。然後他昂頭喝下手中的酒,眸光一亮,自問自答:“不錯,不錯,你就是楊樂天。”

將最後一口饅頭嚥到腹中,楊樂天的唇邊泛出了一抹淡笑,如chūn風拂柳,優雅怡然。他轉過頭,凝視著這個能夠叫出他名字的人,語聲異常平靜:“楊樂天是誰,我不認識,這位兄臺定是認錯人了。”

“楊樂天,我認得你。”邋遢漢抄起了桌上的酒罈,雙臂舉起,向嘴裡灑了一大口酒。說是灑,卻不過分,那酒多一半都灑入了他汙濁的衣裡,有些還濺到了頭頂上,難怪那一頭的髮絲會如老樹怪藤般,盤根錯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