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贊成我來打工,他說我只要繼續唸書就好了,廚房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反證我做也做不好……事實看來,的確如此。”紫素不斷地反問自己:“我在做什麼呢?我拼命堅持又是為了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瞭解!”
如此沒有條理的發洩,丁巖聽不出事情全貌。然而在他看來,她會這樣,只是因為壓力太大,對自己欠缺信心罷了。
他的大掌自然而然地拿下她的帽子,罩上紫素頭頂。不必經過事先的學習,他便知道她需要什麼、該如何安撫她,一如深奧難測的生命潛能。
“你需要的,只是更多練習的機會而已。”他的口氣中,終於釋放之前拼命壓抑的熱度。“做任何事都沒有什麼技巧,不過是熟能生巧。”
紫素驚訝地抬起頭,圓晶泛光的烏溜大眼望定他。
她所需要的支援與鼓舞,竟然來自之前排拒她、讓她失望透頂的丁巖。
眼神交會之時,兩人都明明白白地看透對方眼中的狂野悸動,收不住也掩不了,一道溫度極高的激流沖刷入彼此的心房,帶來激盪震撼的感受。
安慰的話語,人人會說;但是能一句話激起心底浪花的,世間又有幾人?
除非是與自己心靈相通的有緣人。
知音難尋,知己難求棗這句話清清楚楚地躍跳上兩人心頭,同時又是一悸。
“謝謝。”紫素驀然口千舌燥。
他冷顏以對是一回事,眼光熱切又是另一回事,丁巖對她的影響力無遠弗屆,寒冰炙火,同樣教人承受不住。紫素易感的少女心,被這這心火燎燒得更猛更烈。
丁巖沉默不語,只是以深沉而專注的神情凝定她,彷彿她是世間唯一。
“藥膏給我。”長長的沉默之後,丁巖終於說。
他俯下身,端看她青紫交錯的淤痕,姿態是謙卑的,意象是瀟灑的,宛如踏浪而來的男子,衣抉飄飄而身形輕盈,只留下靜默的凝視,便欲乘風而去。
忽然想伸手,抓住這深深的不確定感……紫素的心莫名地擰痛。這樣的他,怎麼可能不催人情生意動?
她的心思,早在初會乍見的剎那,不顧一切地懸上他!
“我幫你擦藥。得用力推揉,淤血才會散得快。”
紫素無聲順從他,只有在指尖微觸時,驚跳一下。
啊,他的態度一直是冷的,沒想到指尖的熱度竟是如此的燙炙人。他也是有熱度的,而且熱度比人強。
紫素猛然頓悟,丁巖只是少個宣洩的出口罷了,他的喜怒哀樂、慎痴愛怨都鎮在他的冰顏之下,不知為何。久而久之,堆積的情感形成高壓的熱源,只能透過薄薄的體膚,緩慢而無奈地往外發散¨
她想起蘇虹霓的話。“好想成為釋放他熱情的女人……”雖然俗氣得可以,但都足以代表她目前的心意呵!
紫素乖乖地任他打點。無語交流中,兩個年輕男女打破了過往刻意設下的藩籬,往對方無形地跨近一大步。
終於探觸到他了…一直希望與丁巖更接近的紫素籲出一口氣,在願望初初實現的同時,秀顏驀然染上郝澀的紅霞。
終於!
*
背起攝影專用揹包,丁巖今天不到“風華中式餐廳”報到。出了家門口,他反而是往另一個方向出發。今天的目的地,是“宏凱出版集團”。
“你在這裡坐會兒,鞏先生很快就會過來。”由於他之前已經來過幾次,接待小姐不須先經請示,就直接把他延請入會客室。
丁巖頷個首,靠向落地窗邊,靜靜在原地等待。
餐廳與攝影,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他一個人、一雙腳,橫跨兩個軋不上邊的領域,全拜機緣所賜。
他年齡不大,二十有六,因為必須自行負擔生活費用的關係,有好些年的工作經驗。最初,他是在“風華國際旅館”打工,老闆特別看重他;後來中式餐廳開幕營業,亟需人手,又缺個領事的頭頭,老闆便把他從老班底中抽出身,將店務交給他打理。
其實,“風華國際旅館”既屬本市數一數二的觀光飯店,旗下的各大餐廳自是高人一等;他承蒙提拔,以一個資歷尚淺的新人主事於中式餐廳、為“風華國際旅館”平添風采與營業額,已是極高的殊榮與成就。老闆已然明言,待他完成s大的夜間推廣教育課程、生活重心全然投注在事業上,便要將旗下所有餐廳交由他全權發號施令。
那時,只要循規蹈矩地做著、管著,為“風華國際旅館”打定江山,一生吃穿用度而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