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回來了,一邊將剛才被嘉文扔在地上的兩本書撿起,一邊像是解釋一般地對沈青說:“那混賬小子之前一直在店裡蹭書看,被我發現攆了出去,居然就開始偷書了。看完倒是會還回來,所以我也沒有報警,即便抓住了也只讓社工教育一下。誰知那混小子教而不善,依舊時不時來偷。”
“看來下次要送警察局教育一下才行。”店長補充了一句說。
沈青沒有說什麼,踮了下腳從書架上取下自己要買的那本書,轉身對店長說:“找到了,結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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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這次不光彩的會面之後,嘉文徹底地將沈青划進了一種毫不避諱的對立關係中。他覺得這女人實在討厭極了:每天像個性冷淡的老處女一般剋制嚴謹地守著自己頭腦的貞操就算了,還偏要在他人面前表現自己在道德上的崇高,這種女人不止討厭,簡直可恨——所有高尚的情操在他看來都是假正經。
沈青心中明白嘉文對自己的誤解,也想找個機會向他好好解釋一番,卻每每在他故意為之的攻擊性面前望而卻步。
有一次,她上樓時恰好看見他將一個難纏的客人退回的飯菜端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又端了一盤幾乎一模一樣的出來,快要走出廚房時,他若無其事地往盤子裡吐了一口唾沫。沈青頓時愣住。就在那幾秒鐘裡,嘉文也隔著廚房的門簾望見了她。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俄而像是挑釁一般地往手中的盤子裡又吐了一口唾沫。
她怔怔地站在樓梯上,心裡想:他從前是不是也在我的盤子裡吐過口水呢,他那麼討厭我,一定也對我做過這種事吧。想到這裡時,她胃裡突然泛起一陣強烈的不適,連忙回過身去匆匆地上了樓。
還有一次,她來的稍微有些早,梁小禎還沒有從鋼琴課回來,她便在二樓的走廊裡閒逛了一會兒。走到一個存放著木材和穀物的儲藏室時,她忽然聞到了一股煙味。她一面想著怎麼會有人在這裡抽菸一面推開了面前的那扇門,一縷淡淡的煙氣頓時從亂七八糟的木材堆後面飄蕩過來,她試探著腳下向前走了幾步,嘉文帶著詫異表情的臉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眼前。她心裡一驚,急忙往門口跑去。嘉文忙也急急地追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又抬起另一隻手將門擋住,俯身看著她說:“又想去揭發我是不是?”
他眼睛裡是憤怒的,心裡卻是慌張的。這個小小的儲藏室其實是他的一個小秘密——他並不怎麼喜歡菸草的味道,卻並不討厭抽菸時大腦完全放空的感覺,他總覺得,那白色纖細的菸捲在他指間靜靜燃燒的那十分鐘是他沼澤般的人生中最輕鬆自在的時刻,只有在那十分鐘裡,他覺得那些加註於自己腳下並且不斷將他拉進沼澤最深處的重量好像消失了一會兒。所以每當他覺得需要這種孤獨的幻覺時,他就會抽一支菸。但他從不在其他人面前或者自己的臥房裡抽,因為他不想任何人尤是其收留他的老闆知道這個秘密。
然而,這秘密終究還是被眼前這個讓人生厭的女人冒冒失失地撞破了。他與她對視的一瞬間,心中所想的第一件事情是,她一定會大義凜然地將他在儲藏室抽菸的事告發給老闆,第二件是老闆知道後一定會很生氣,說不定還會開除他。而後他腦中又閃過自己從前在街頭四處打短工,夜晚蓋著報紙睡在公園長椅上的那些日子,這念頭讓他一下子慌了起來——即便是那間不能上鎖的、像是倉庫一般的臥房,也是他目前最不能失去的東西。
“你是不是想去告訴老闆?”他又慌亂地質問了沈青一遍。
沈青被眼前的境況所驚嚇,拼命地搖了搖頭,一面試圖從他堅實有力的右手的束縛中逃脫,然而力量上的明顯差距卻讓她的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勞。
幸而這時梁小禎的聲音不失時機地從靠近樓梯的走廊那邊傳了過來,嘉文的手下意識地鬆動了一下,沈青立刻掙脫了他,手忙腳亂地拉開門逃走了。嘉文想要上去拉住她,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心情忐忑地立在門口,聽見梁小禎語帶驚奇地問了句:“老師,你怎麼會在那裡?”
“哦,沒什麼。就是…隨便看了看。”那女人這樣回答說。
嘉文愣了一下,在牆邊坐了下來,想了想,又去木材堆後面將菸蒂和菸灰徹底地清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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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整整過了三天,老闆也沒有跟他談起抽菸的事情,於是嘉文幾乎確定,沈青應該是沒有將那天下午的事告訴老闆,這倒叫他有點意外。不過他又想,那女人多半是怕自己會報復她,所以才不敢說,非是不想。不管怎麼樣,那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三月末,低氣壓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