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功夫沒擱下,我……我就放心了。你怎地一點武功也不會?”
兩人說話之間,已行出裡許,段譽正要回答,忽聽得一人厲聲喊道:“阿寶,你…………你到那兒去?”段譽回過頭來,只見鍾萬仇從大路上如飛般追來。
鍾夫人伸手穿到段譽腋下,喝道:“快走!”提起他身子,疾串而前。段譽雙足離地,在鍾夫人提掖之下,已然身不由主。二前一後,三人頃刻間奔出數十丈。鍾夫人輕功不弱於丈夫,但她終究多帶了個人,鍾萬仇漸漸追近。又奔了十餘丈,段譽覺到鍾萬仇的呼吸竟已噴到後頸。突然嗤的一聲響,他背上一涼,後心衣服給鍾萬仇扯去了一塊。
鍾夫人左手運勁一送,將段譽擲出丈許,喝道:“快跑!”右手已抽出長劍向後刺去。憑著鍾萬仇的武功,這一劍自是刺他不中,何況鍾夫人絕無傷害丈夫之意,不過意在阻他追趕。不料她一劍刺出,只覺劍身微微受阻,劍尖竟已刺中了丈夫胸口。
原來鍾萬仇不避不讓,反而挺胸迎劍。
鍾夫人大吃一驚,急忙回頭,只見丈夫一臉憤激之色,眼眶中隱隱含淚,胸口中劍處鮮血滲出,顫聲道:“阿寶,你………終於要離我而去了?”
鍾夫人見這一劍刺中他胸口正中,雖不及心,但劍鋒深入數寸,丈夫生死難料,惶急之下,忙拔出長劍,撲上去按住他的劍創,但見血如泉湧,從手指縫中噴了出來。
鍾夫人怒道:“我又不想傷你,你為什麼不避?”
鍾萬仇苦笑道:“你……你……要離我而去,我……還不如死了的好。”說著連連咳嗽。鍾夫人道:“誰說我離你而去?我出去幾天就回來的。我是去救咱們女兒。我在字條上不寫得明明白白的嗎?”鍾谷主道:“我沒見到什麼字條。”鍾夫人道:“唉,你就是這麼粗心。”三言兩語,將鍾靈被神農幫擒住的事說了。
段譽見到這等情形,早嚇得呆了,定了定神,忙撕下衣襟,手忙腳亂的來給鍾萬仇包傷,鍾萬仇忽地飛出左腿,將他踢了個筋斗,喝道:“小雜種,我不要見你。”對鍾夫人道:“你騙我,我不信。明明是他……是他來叫你去。這小雜種是他兒子……他還出言羞辱於我…”說著大咳起來,這一咳,傷口中的血流得更加厲害了,向段譽道:“上來啊,我雖身上受傷,卻也不怕你的一陽指!上來動手啊。”
段譽這一交摔跌,左頰撞上了一塊尖石,狼狽萬狀的爬起來,半邊臉上都是鮮血,說道:“我不會使一陽指。就算會使,也不會跟你動手。”鍾萬仇又咳了幾聲,怒道:“小雜種,你裝什麼蒜?你………你去叫你的老子來吧!”他這一發怒,咳得更加狠了。
鍾夫人道:“你這瞎疑心的老毛病終究不肯改。你既不能信我,不如我先在你面前死了乾淨。”說著拾起地下長劍,便往頸中刎去。
鍾萬仇一把搶過,臉上登現喜色,顫聲道:“阿寶,你真的不是隨這小雜種而去?”
鍾夫人嗔道:“人家是好好的段公子,什麼老雜種,小雜種的!我隨段公子去,是要殺盡神農幫,救回咱們的寶貝女兒。”鍾萬仇聽妻子說並非棄他而去,心中已然狂喜,見她輕嗔薄怒,愛憐之情更甚,陪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是我的不是。不過……不過,我既追來,你又幹麼不停下來好好跟我說個明白?”鍾夫人臉上微微一紅,道:“我不想你再見到段公子。”鍾萬仇突然又起疑心,問道:“這小……這段公子,不是你的兒子吧?”
鍾夫人又羞又怒,呸的一聲,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一會兒疑心他是我情郎,一會兒又疑心他是我兒子。老實跟你說,他是我的老子,是你的泰山老丈人。”說著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鍾萬仇一怔,隨即明白妻子是說笑,當即捧腹狂笑。這一大笑,傷口中鮮血更似泉湧。
鍾夫人流淚道:“怎……怎麼是好?”鍾萬仇大喜,伸手攔住她腰,道:“阿寶,你為我這麼擔心,我便是立時死去,也不枉了。”鍾夫人暈生雙頰,輕輕推開了他,道:“段公子在這兒,你也這麼瘋瘋顛顛的。”鍾萬仇呵呵而笑,甚是歡悅,笑幾聲,咳幾下。
鍾夫人眼見丈夫神情委頓,臉色漸白,甚是擔心,說道:“我不去救靈兒啦,她自己闖的禍,讓她聽天由命罷。”扶起了丈夫,向段譽道:“段公子,你去跟司空玄說:我丈夫是當年縱橫江湖的‘馬王神’鍾萬仇。我是甘寶寶,有個外號可不大好聽,叫作‘俏夜叉’。他倘若膽敢動我們女兒一根毫毛,叫他別忘了我們夫妻倆辣手無情。”她說一句,鍾萬仇便說一聲:“對,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