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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梅堯君用眼角瞧他,分明是不屑,表示自己向來追求精緻生活,非醴泉不飲,非梧桐不棲。

初九無言以對,只好噤聲。

一會兒夥計來上茶,梅堯君還要了兩個饅頭,那饅頭死氣沉沉、顏色黃黃白白,一看便是面質不好、又沒有發透,外面是熟的,裡面還夾生。而梅堯君竟然仿若無睹地揀起來就往嘴裡送,吃相自然是相當斯文優雅。

初九撇嘴:說的這般好聽,還不是吃一樣的米糧?於是自顧自地喝茶。

然而,破天荒的,梅堯君主動和他搭話了:“你只要了茶水?”

初九說我沒錢啊,“再等兩天恐怕茶水都要喝不起了。”

梅堯君陰惻惻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把自己面前還剩的一個饅頭往初九那邊一推,冷氣森森地說:“這個你吃。”

初九一愣,但今日行了不少路程,又腹中空空,只好不計前嫌,道完謝之後就大大方方地大嚼特嚼。

小坐一會,兩人都要繼續趕路。梅堯君去解馬,看見初九身負書箱,輕巧地從自己身旁走過。他攔住初九,問:“你的馬呢?”

初九忖度著有錢人就是能來事兒,不就是吃了他一個饅頭,這人還管起他來了。可吃人嘴軟,初九羞恥之心尚存,只好低眉順眼道:“一匹馬要一兩銀子,把我賣了也籌不出這麼多錢。”

梅堯君錯愕:“你就這麼一路走過來的?”

“可不是。”

梅堯君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無表情,不知道心裡在盤算什麼。轉身爬上了馬,居高臨下地對摸不著頭腦的初九說:“上來吧,我捎你一段路。”

初九更加確信梅堯君是個奇葩,既然是奇葩,和他有什麼好說的?於是從善如流,也跟著爬上馬。掛著個大書箱,初九差點被它墜下去,梅堯君甚至不冷不熱地抽手扶了他一把。

以馬代步雖好,卻也因人而異,道家的樸素辯證法在初九身上體現得格外明顯。初九既不會騎馬、又鮮少騎馬,坐在梅堯君的馬背上,顛來倒去,提心吊膽;而梅堯君又做出一副冷若冰霜冰清玉潔的樣子,初九想借他身體做支撐而不得,實在痛苦萬分,苦不堪言。如此行了半日,他骨頭都快散了架,從馬背上下來的時候,恨不得順勢做大字狀趴在地上。

初九為人素來表裡如一,還真就這樣趴在了地上,和梅堯君一問一答。

梅堯君問:“喂,你沒事吧?”

初九說:“……還活著。”想了想,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梅堯君仔細思考了一陣子,才答:“大概是酉時。”

初九把頭從荒草堆裡抬出來,像兔子一樣警惕地環顧四周:日已西沉,融金般璀璨的霞光尚且殘存在天際;天光漸暗,原野漸漸滑入矇昧的昏睡之中。

梅堯君從包裹裡翻出地圖,一本正經地檢視,“不知下個驛站離此處有多遠。話說回來,道長你欲往何處?”

初九欲哭無淚,“梅公子現在才問這個問題難道不嫌遲麼?”他們已行了幾十裡。

梅堯君拉下臉來,嚴肅道:“本公子好意載你,你竟還不領情,初九道長未免太過不識好歹。”非要強詞奪理的樣子。

初九隻能既來之則安之,擺手道:“初九不敢。我既是雲遊,去哪裡都沒差。那梅公子往何處去?”

梅堯君一本正經道:“蘇州。”

初九一聽,差點背過氣去。他顫顫巍巍地說:“安豐縣往蘇州,行驛道,三百里內無驛站。”

梅堯君還強自支撐著面子,拂袖道:“初九道長說我講究,我看初九道長卻甚是嬌貴。林間樹下、溪頭石上、荒郊破廟、野外田家,哪處不能住人,非得驛站不成?”

初九口拙,被他這麼一說,無可辯駁,反倒真心實意地懷疑起自己是否太過矯情,面有愧色地點頭稱是。

梅堯君心滿意足,回頭把地圖塞回包裹裡,道:“我們今夜就在此處歇息吧。”

初九從草叢裡爬起來,仰觀天象俯察地形,得出結論:“此地太過平坦,無山石大樹一類遮蔽。現已將冬,恐怕夜裡會寒邪入體,早上又免不了落一身露水。不如我們再行幾里路,看前方是否有樹林。”

梅堯君卻說:“我說這裡就是這裡,初九道長若是不滿意,大可自己去。”

“……”初九心想,他第一次遇到梅堯君,被這人不由分說地拉走,害自己不得用輕功逃脫;今日又誤上梅堯君馬背,和本意南轅北轍地行進數十里,還要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留宿。若說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