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的氳氣模糊了莫顏的臉,洛祁垂眸,掩飾住眼中的波動。
當年他受傷,被她所救,其實是最好的機會。
但是,他錯過了。
如今,他這副身體,用什麼給她幸福?
挑釁的話,全部是對著万俟玉翎,洛祁想讓他知道,他擁有這世間最好的女子,應該珍惜。
洛祁只要活一天,就會默默地守護,他既然不能擁有,就遠遠的看著,甚至不必被她知曉心意。
這樣,即便是有天他死了,莫顏也不會有任何壓力。
洛祁抿著茶水,眸中璀璨。
“今日,洛峰很不對勁,像丟了魂兒似的。”
只有對手才最瞭解對手,洛祁在晚宴上就發現洛祁的反常,頻頻看向大越席面的方向。
可那會兒莫顏在和太醫說話,大越那邊並沒有什麼女子。
難道是,他看錯了?
莫顏心中一動,於菲兒從出宮後,就不再說一句話,早早地下去休息。
一行人將於農曆七月十五出發回大越,要趕上隆重的登基大典。
從大吳京都到阜陽最快行十天,也就是最晚五天後出發。
莫顏相信於菲兒有分寸,根據洛祁所說,洛峰並不是無情無義之人。
深夜,樓下的某間房,點燃一盞昏暗的油燈。
於菲兒坐在梳妝檯前,用手摸了摸臉頰的邊緣,用力一撕,一張嬌柔而魅惑的臉龐映在銅鏡裡。
她一點不喜歡這張臉,太具有欺騙性。
於菲兒欣賞陳英那種女子,熱血,在戰場上廝殺,而她試圖上戰場殺敵,引來的卻是輕視。
“這娘們真漂亮,怎麼來這了?讓哥哥疼疼你!”
“哈哈,可能是軍妓跑錯了方向!”
下流無恥的話,充斥在耳際,於菲兒用力甩頭。
她不是嬌花,不需要男人的保護,她甚至不需要任何人。
在大越皇宮的日子,是她最脆弱的時候。
於菲兒發現,戰場那些計謀,對女子間並不通用,她一連被算計很多次。
在冷宮的日子,她每天做的最多的,是看著天上的明月,想宮外的世界。
腳上有鎖鏈的她,如何能逃脫?
“誰?”
於菲兒站起身,慌張間打翻了桌上的陶瓷胭脂罐。
片刻,胭脂由碎裂的瓷片中散落,一地落紅。
這是在逃難路上,他隨意丟給她的禮物,紅色的胭脂如血,抹在唇上,更顯得豔麗如罌粟花。
於菲兒失神地蹲下身子,無助地顫抖,試圖用手拼湊起碎瓷片。
瓷片的邊緣鋒利,她的手指被割破,鮮紅的血液映襯著胭脂,入目是刺眼的紅色。
洛峰一襲黑衣,定定地站在原地。
即使知道,深夜來此,會被万俟玉翎的暗衛發現,有很大危險,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腿,還是來了。
無數個日夜,他在重傷昏迷的時候,想的是她。
“你能陪我說說話嗎?我知道你是刺客。”
“你不怕,我殺了你?”
“殺我之前,能陪我說說話也好。”
洛峰記得,她和他的每一句話。
他找人查過,原來,她是於將軍之女,閨名菲兒。
抓了她,可以用來威脅於家軍,洛峰卻沒那麼做。
這可能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次沒有算計地去救一個人。
他怕,怕得到,因為得到意味著有一天會失去。
“是你來了嗎?”
於菲兒不敢抬頭,她身體僵硬著靠著牆壁,淚水奪眶而出。
她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因為真切地感覺到他的氣息。
兩個人第一次如此近,跨越千山萬水,她來到大吳,只為看他一眼。
“為什麼會來?”
洛峰嗓音沙啞低沉,帶著磁性,一如那晚,他們在冷宮相遇。
“我想見你。”
於菲兒任由淚水和鮮血,胭脂混合在一起,她沒有哭出聲。
不能懦弱,她是大越將軍之女,而他是有野心的大吳皇子,兩個人,相逢都是錯誤!
四個字,如一個有千鈞之力的拳頭,重重地錘在洛峰的心坎上,他感到喉頭一熱,退後兩步,才勉強沒讓自己噴出那口血。
情字傷人。
洛峰之所以能順利進來,得益於莫顏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