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真誇張,好像走多遠不回來了似的。”
“她不會回來了。”我說。
他低頭看我:“你們又吵吵了?”
又!真悲哀,一起住了三年最後是這樣分開。
“嘖~”他用姆指輕拭我眼角。
“吵吵得太厲害,她吵吵不過我,就走了。”
“沒事兒沒事兒。”他擁住我,“在家待兩天順過心氣兒就能回來,不哭噢。”
被他一鬨反而哭得兇,我這兩天哭得眼睛都發幹,睫狀肌超負荷工作。
小孩兒哭的時候要給糖,季風手足無措地安撫了半天才摸出一塊糖來:“我領你去海邊兒看星星。”
我抽著鼻子:“北京哪個海邊兒能看星星?”把四周鑿沉了嗎?
“郊外有一個以我名字命名的小島,平時拿不出手,倒是有一片海灘。”
他卯足了勁兒扯蛋,只惹我沒好氣地給他一記小剜刀。
“那個地方呢——”他用小豬麥兜描述馬爾地夫的長音兒說著,“就叫做秦—皇—島——走吧!”
“走是不是遠了點?”
“打車去。”
“你瘋了嗎?”那得多少錢,再看他裝扮, T恤的半袖和下襬都捲起來弄得跟個露臍小背心似的,越獄犯的髮型,亞熱帶植物圖案的大短褲,踩雙髒兮兮的運動鞋,給多少錢司機都不一定敢拉他。
“那我去借個車。”
“但你好像不會開。”
“我會開,”他辯道,“我就是沒有駕本兒。”
“你算了吧,我根本不敢坐。”我轉向出口,“走吧。”
“走,”他追上來,獻寶一般晃著兩張小紙片,“4站臺。”
我掃了一眼,一把抓來手裡,竟然是到秦皇島的座票,發車時間就半個小時後。“哪弄的?”
“早上遇見劫道的,雙倍價錢非讓我買他這貨。”
“有人求劫都求不著呢。”
長假客運是一個典型的賣方市場;全中國人都四下亂竄生怕在自個兒家窩著,票販子們反身成爺,只因手裡握著時下最緊俏的商品:車票。根本不愁沒買主。
幾個小時後,我背靠著大地,正面望向天空,一顆星星也沒有。季風悔得直往沙子裡鑽:“我沒看天氣預報。”他搓著手臂,“同是一個黨中央,溫度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今天的秦皇島下了一天的雨,非常的冷。“可以看日出。”我的耳邊有海浪聲聲,手裡的沙子潮溼而柔軟,所有感官都突兀得很不真實。
“別鬧了。”他用腳橫著踢踢我,“起來走吧,等到日出就凍硬了。”
“再躺會兒。”我固執道。
他嘆一聲。“來。”伸手把我抱進他用四肢和軀幹打造的堡壘中,冰涼的臉貼著同樣冰涼的我,“走吧,明天再來。”
“嗯。”我應道,卻往他懷裡偎得深一些。面前這片海的顏色很暗,無關時辰,大連的海連最深的夜裡也是藍的。
他不再勸,親親我的髮際,把手臂收緊。忽然自嘲地哼笑一聲:“起大早趕了個晚集。”
“能買著票就不錯了。”我眨了眼一睜開竟在深夜的海灘上,有著夢遊醒來看不到床的慌亂。
“我不是說這個。”他用掌心維持我手的溫度,聲音低幽地說道,“我在一死衚衕裡挖牆跳房子,最後才知道只有往回走才能出去,幸好你還在衚衕口等我。”
“可能我也不是等你,”我說,“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出去。”
他沒聽懂,只撫著我裸露在外益漸降溫的面板說:“不行,得回去了,再待下去凍感冒了。”不由分說拉我起身,拍著我身上的沙子領我往海岸以裡走,“我們單位去年來過一次,它這邊兒走幾步過去也全是出租的小木房子,比大連那兒的還多,我記得我以前來找對地方了可能還有漁船,都是給等著看日出等漲潮這些人預備的。好多是賣海鮮的個人家,起早出海,去了還能揀最新鮮的吃……”
“季風。”
“嗯?”他的導遊興致被打斷,卻沒露什麼不悅神情。
“其實你早就知道小藻兒是誰對吧?”
“嗯,”他揉了揉眼睛,老實承認,“她一說她家是Q市的事兒我就想起來了,我對趙海斌印象挺深的。”
但他不點破,裝作完全不記得小藻兒,讓她少一點期望底值。
我看著他失神,輕輕搖頭,這個人有點可怕。
這不是給騙討人一塊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