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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霰彈便在面前爆炸了。

等老排長他們三個爬起來,呂左和那個哨兵,早已經躺在地上不動了。

他們上前看了看,呂左仰面躺在一片瓦礫堆裡,一口氣也沒有了。他那戴白手套的左手,還習慣地擎在鼻樑上,只是眼鏡已經不見了,兩隻灰色的眼球,也被彈片挖了出來。

老排長象是要說句什麼,不知為什麼又沒說出口。只彎腰把呂左的手槍揀起來,交給小司馬;又把那哨兵的七九步槍交給了老卜頭。他說:

“看,有些人就是這樣,活著的時候,拚命整自己的同志,好象不整死幾個,就顯不出他革命似的!可整來整去,卻反而把自己的命送掉了!嗨,小司馬,老卜,這兩支槍,早交到你們的手裡就好了!”

“老排長!老排長!”

老排長說到這裡,聽到有人在遠處叫他,便一溜煙地朝硝煙湧動的街巷跑過去了。他一路跑還一路喊著:“小司馬!老卜頭!東城吃緊了,你們快奔東城去吧!”

“轟!轟!”

“轟!轟!轟!轟!”

幾顆炮彈接連在小司馬的面前爆炸了。

他從臥倒的地方爬起來,一看不見老卜頭,便躍身從煙硝火浪裡撲出來,一個勁地朝東城跑去。

離東城城牆還有一段路,小司馬就遠遠地看到,在幾條桔紅與深灰相間的雲帶背景下,在暗灰色的城垛口前面,站著一個脊背微微彎曲的高大身影。

他身後靠著一支步槍,兩手緊握一把叉草的鋼叉,把已經爬上城垛口的敵人,一個又一個地推了下去。

“啾!啾!”

“噝——!”

敵人的槍彈把土城的垛口,點下一排又一排小眼,掀起一層又一層黃土。

那個大個兒——老卜頭,在蛛網般交叉的火力面前,直豎豎地站著,躲也不躲,閃也不閃,只顧用鋼叉扠那爬上城來的敵人。

“噗——!”

敵人的重機槍一叫喚,就立刻在他面前的胸牆上,烙下了幾十個槍眼。

小司馬看到這種情況,三步並作兩步,躍上前去,一把將他攔腰抱住:“老卜叔!快臥倒!”

老卜掙開小司馬的手,一面繼續用大叉子去叉敵人,一面重複著嚷道:“為什麼敵人打不中我呢?這些個笨蛋!為什麼敵人打不中我呢?這些個笨蛋!讓敵人打中總比被自己人打中好!讓敵人打中總比被自己人打中好!”

“呯!——呯!”

小司馬臥倒在他的身旁,把那支七九步槍從射擊孔裡伸出去,一槍接一槍地放著。

因為他長的小,所以乍一看去,他肩頭抵著那支長槍,簡直象扛著棵大樹一樣。

“老卜叔!注意隱蔽,敵人又在向你瞄準了!”

小司馬一面不停地放著槍,一面大聲叫喊著,那翻卷的硝煙,不時把他嗆得咳嗽起來。

在敵人的機槍火力下,城牆的土垛口,一個接一個地被削平了。

小司馬一隻手扣七九步槍的扳機,一隻手用力去拉老卜頭那件老羊皮襖的後襟。

啊,他被關在土屋裡好象有很長時間了,小司馬在一瞥之間,忽然發現,他那件老羊皮的背後,已經被土屋的牆壁磨破了兩塊地方。

“你不要拉我!你不要拉我!”

這個大別山的農民,說話總是喜歡重複:“讓敵人打死,我心裡痛快!因為我是一個紅軍被敵人打死的。如果叫自己人打死,讓我對家裡人怎麼說呢?可是,他們就是打不到我,我直條條地站在這裡,他們都打不到我。這些馬匪,怎麼笨成這個樣子!”

“呯!——呯!”

小司馬一面抱著七九步槍向敵人陣地上射擊,一面突然大叫起來:“老卜叔!快!敵人推著帶軲轆的登城梯子過來了!一架!兩架!三架!四架五架六架!……一共是十一架!都靠到城牆上來了!他們爬上來了!他們爬上來了!”

“呯!——呯!”

小司馬繼續射擊著,他推大栓拉大栓的時候,簡直象抱著碾棍打墜墜一樣,累得直咬自己的嘴唇。

“不用著忙!”

老卜頭一面慢條斯理地回答著,一面用他那象大別山裡青岡樹一般結實的兩臂,豔穩地撐住鋼叉,一見敵人快爬到頂上,就用鋼叉把梯子猛力向外一推。

小司馬從槍眼裡看得很清楚、敵人的登城梯在老卜頭鋼叉的猛勁推動下,先是慢慢離開了城牆,然後,便直直地立在那裡。接著,便向外傾斜,最後,便在馬匪的一片絕望的號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