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我和彭老師都在琢磨功德子從他家憑空失蹤的方式。
馮欄說,肯定不是嬰靈或者髒東西作祟,彭老師又說,肯定不是家裡進賊,或者他們兩口子弄丟了。
要不是想不出哪位神仙的手比較欠,嘴比較饞,我都懷疑是不是神仙看不慣他們用功德子的方式求兒子,到他家將泥像偷走。
直到看了彭曉洋的作文,我才注意到這個一直被我們忽略,在功德子的事情中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小傢伙。
上次和彭老師一家吃飯就能看出來,功德子的到來分走了原本獨屬於彭曉洋的寵愛,而她的作文裡充滿對功德子的怨念,又有那一句弟弟終於被我趕走。
感情是她把功德子弄沒了!
而且聽彭老師昏迷期間,功德子對他說的幾句話的意思,顯然,彭曉洋將功德子扔在某個很不美妙的地方,讓它重蹈上次被父母扔進垃圾站的覆轍,因此怨氣大增,擺脫馮欄留在泥像上的禁錮,再次變成害人的小鬼。
事情有些大條了。
彭妻還不明白問題的嚴重性,全怪彭老師為了不讓她瞎擔心,功德子丟失後,彭老師解釋說,功德子有靈性,在他們家悶了兩個月,閒得發慌就跑出去玩了,過段時間會回來。
彭妻看了彭曉洋的作文,還以為彭曉洋吃弟弟的醋,對弟弟說了難聽的話,氣的那小嬰靈帶著泥像出門散心了,而她喊我來學校的主要原因,是希望我幫忙應付一下彭曉洋的班主任。
“洋洋班主任不知道作文裡的弟弟是什麼情況,就看洋洋寫著趕走,天堂這樣的語句,懷疑被洋洋趕走的小弟弟死在外面了,我騙她說孩子沒有死,是跑回奶奶家告狀了,她不太相信,所以嫂子想讓你冒充那小孩的父親,跟她解釋一下。”
我為難道:“人家能相信麼?”
“試試吧,不信就算了,大不了給洋洋換個學校。”
進了辦公室,十幾平米的小屋裡有六張辦公桌,其他老師都下班了,只有彭曉洋和她班主任在,我們進去時,彭曉洋正駝著背,縮著脖子坐在椅子上掉眼淚,不知道捱了誰的訓,在心裡跟人賭氣,淚珠子不停從臉蛋滑落,卻是一副永不屈服的堅決表情,嘴巴噘的能掛油瓶了。
她班主任是個快三十的女性,結婚不久,齊肩短髮又戴一副眼鏡,模樣一般卻有股很獨特的知性氣質。
彭妻笑著介紹:“張老師,這是洋洋的乾爹,前幾天他去外地出差,把孩子放我家,本來想讓兩個小孩子作伴,可洋洋這個死孩子不懂事,整天欺負弟弟,真是氣死我了。”
彭曉洋滿腔委屈的哼了一聲,扭過臉不看我們。
班主任簡單一個哦,跟我握了握手。
其實她要見孩子的家長,並不是不相信孩子平安無事,可能是結婚後準備當母親了,正處於母愛爆棚的階段,又跟彭老師一家的關係不錯,沒把自己當外人,就想教育教育那不負責任的父母,所以見了我也不給個笑臉,握手後,她冷巴巴的問:“您貴姓?”
“免貴姓吳。”
“吳先生,您孩子多大了?”
“今年五週歲。”
“那你結婚挺早的呀!”
我隨口敷衍道:“是呀,我們村裡人結婚都早,我十八就當爹了。”
“你年紀輕輕就當了爹,應該也是一場意外吧?”
我聽過意外懷孕和喜當爹,意外當爹還是頭回聽說。
而班主任不等我回答,扶一下眼鏡,正襟危坐後,開始她的長篇大論:“五歲也不小了,再有一兩年就該上小學,如果你兒子在我班裡,我絕不容許我學生的父母把孩子扔到外人家,不管不顧一個月,雖然你兒子不是我的學生,但老師的責任就是教書育人照顧孩子,我說你幾句你別嫌我多嘴,孩子是我們這一代人生命的延續和傳遞,要麼別生,既然生了,你就得有個為人父母的樣子,就得全心全意的養育他,照顧他,你把他往別人家一扔就是一個月,你想過這一個月會出什麼事情麼?就算你去外地,你愛人不能帶孩子麼?”
一番連珠箭似的訓斥和詰問,搞得我下不來臺,彭妻也沒想到班主任會說這樣的話,同樣表情尷尬。
班主任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你愛人也出差了?”
我硬著頭皮說:“我那個...離婚了!我前妻嫌我窮嘛,跟人跑了,我也是為了多賺點錢,給孩子一個優越的成長環境,才不得已出遠門的,我已經深刻認識到這次的教訓了,絕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以後我走到哪都把孩子帶到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