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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的孩子就不用像他這樣辛苦了,ta會是大城市戶口,本地人。享受更好的公共設施和教育資源。如果ta不喜歡讀書,顧天臨想,自己不會逼ta。考不上985,雙非一本倒也不錯。 顧天臨有房貸,老闆先是恭喜了他,然後分給了他更多的工作。他在公司裡幹最多的活,卻總是晉升艱難。老闆喜歡跟他說,年輕人就是要吃苦,吃苦才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他吃苦到了二十九歲。 旁邊的小區還在修,他的房子封頂後,爛尾了。 體面了一輩子的父母,晚年只能租房住,媽媽還查出了肝癌。說用完醫保就不治了,可惜沒機會給他帶孫子了。 行業不景氣,他在熬過了最初幾輪降薪潮後,還是被降本增效的裁員了。沒有什麼打工人是不可替代的,總會有更年輕、更好用的螺絲釘。 房子沒拿到,錢是從銀行借的。不還只會欠下更多。 去打官司,法院說了,該執行,但開發商的執行賬戶裡沒有錢。 顧天臨很茫然地想,為什麼會沒有錢呢?那他交的錢哪裡去了? 他熬不過去了。從一開始,他就走上了一條被精心設計過的岔道。有很多人在這條路上獲得了世俗意義的成功,於是自發成為它的擁躉,並且將這個成功故事大肆宣揚。 但很不幸,那個幸運兒不是他。 顧天臨選擇了一個白天,從爛尾樓的樓頂跳了下去。 新聞來報道了嗎?也許有吧。一個年輕人死了,沒關係,還有很多人活著。 殺死他的不是爛尾的房子。 是沒有希望的未來。 63 顧天臨的故事講完了。 “我從出生到死亡,走的都是大家認為正確的路。為什麼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到底錯在了哪一步?” “世界是不公平的。”顧天臨點燃了一根菸,用唇輕輕咬住了濾嘴,“憑什麼有人生來就有一切?有人終其一生都在受苦受難?為什麼所有苦難,都能用一個輕飄飄的‘命’來概括?如果一切都是命中註定,那我們去爭去搶的又是什麼?” 他吐出一口煙,喉嚨裡是低低的笑聲:“好在,我死後,有很長的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想不出答案也沒關係,只要源源不斷地送那些人去死就夠了。” 顧天臨像一個邏輯很強的陰暗地雷男。 以至於贏舟都要斟酌幾秒,才能解構他話裡的含義。 毫無疑問,顧天臨的一生是個悲劇,他像是工蟻一樣,戰戰兢兢地生活,然後遇到了一塊從天而降的石頭。 這石頭壓垮了他。顧天臨選擇用自殺逃避;在死後,他生前被壓抑的恨意得到了加倍的釋放,讓他從受害者成為唯一的加害者。 贏舟面前的不是顧天臨,而是一個完全由情緒、慾望、本能控制的動物,一頭喪失理性的野獸。他不是單純的詭異生物,而是被物慾橫流的社會異化出來的畸形怪物。它盤踞在每個人的心頭,隨時都可能破土而出。 贏舟感到了一絲憐憫。 他同情的不是顧天臨的遭遇;而是顧天臨明明死了一次,卻仍然在夢中,追求那些殺死他的東西。 顧天臨窩在椅子裡,指間的香菸已經燒了一半,菸灰卻依然掛在菸嘴上。 他的精神看起來很頹靡,像歷史書上配圖的抽大煙的人。 許久,顧天臨撣了一下菸灰,讓那些灰燼掉在了昂貴的地毯上:“你那是什麼眼神,同情我?” “是有一點。”贏舟坦言,“不過這和我們今天的交易無關。如果說夠了,就付錢吧。” 這是贏舟今天第二次提到錢了。 顧天臨:“所以你找我,就真的只是為了要錢?” 贏舟:“那不然……?你還能給我什麼?讓你把我和謝東壁放出去,你同意嗎。” 事實上,他還存了一點別的心思,比如能不能殺了城主。 只是贏舟還沒找到機會。 顧天臨感覺自己被噎住了。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一敲,首飾盒徑直飛起,落在了顧天臨的掌心。 與此同時,贏舟的手機也受到了簡訊提醒,說他的賬戶入賬一萬贖罪點。 贏舟朝他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 說著,就想站起來。 下一秒,憑空而來的壓力把他壓回了椅子上。 “真不知道你是裝的還是真的沒聽懂,贏舟。” 顧天臨抬起手,從身後的書櫃裡,取出了一份雪白的合同,瞳孔微微亮起,“現實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夢之城需要你。你,和我。我們一起建立世界的新秩序。未來,夢之城會是全世界唯一一座城市。而我們就是新世界的主人。” 他把合同推到了贏舟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