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當成功的瞬間,維克多感覺到的是久違的,和勝利有關的喜悅。 錢,權,名,生命。所有人都說,人需要這些東西,我們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生存就是戰爭,而這場殘酷戰爭唯一的慰藉,是勝利。 維克多的嘴裡包著一隻噁心的蟲子的屍體,而他居然捨不得吞下去。 他不需要那麼多東西,他也不想要了。 顧天臨只需要……這具白色的屍體。或許又是別的什麼東西……也不一定非要是這個,但那是什麼呢。是愛,還是她眼眸裡無所不能的自己? 那是顧天臨曾經不屑一顧的東西。可到最後,顧天臨和維克多,都想要不顧一切地抓住它。 慾望是一隻殺不死的九頭鳥,無窮無盡。永遠有更新更好的東西。 而在慾望最深處,人類渴求的卻依然是愛與理解。 贏舟低頭,提著手裡的燈,看著巨大的超夢體和那些破碎的紅色樹枝一起,往深淵墜去。 他沉默片刻,直到聽到大地震顫的巨響,才開口:“這一次是我贏了,維克多。” 贏舟面無表情地開啟擋風的燈罩,點燃了眼前這顆黑色的蘋果。 80 油燈芯落在西裝上,火焰從顧天臨的屍體上升起。 贏舟分明看見他低垂著的臉上,流出兩條清晰可見的血淚。 油燈裡的火苗,並不是真實的火。 就像是在寒冬的夜裡擦亮火柴的小女孩,贏舟在這瞬間看見了很多的幻覺,交織在一起。 有顧天臨,撥打電話查到高考成績跳起來的場面;有胡巴,把小女兒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在私人花園裡開心地轉著圈;有海因裡希,意氣風發地站在研究所的報告廳裡…… 這或許是他們人生裡,感覺到愛和滿足的高光時刻。 這些短暫的瞬間,本足以撫平漫長生活裡瑣碎的瘡疤。 它們是保持油燈常亮的燃料。 火舌迅速由屍體朝著樹幹蔓延。黑暗中,火光肆無忌憚地蔓延、亂竄,試圖吞噬眼前的一切。 四毛悄悄伸出了手。 說是手不太對,很像是蜘蛛的節肢。樹冠頂部的顧天臨就像是個引燃的火柴頭,已經燒沒了。但那裡又重新長出了一個黑色的蘋果。 影子把這個蘋果摘下,囫圇吞進了自己的肚子裡。 贏舟閉上了眼。 研究所。觀察室。 正在值班的小研究員,一邊在電腦上搭著資料建模,一邊時不時地抬頭,看著被鎖在觀察室裡的禍害。 房間很大。實驗操作檯的前方是巨大的玻璃牆面。禍害就被鎖在房間裡,四肢都被鋼線貫穿,牢牢固定在牆上。而周圍還有幾臺長得像音響的機器,這是二組的發明,可以剋制禍害的詭域輻射,因為造價高,還沒來得及大範圍投入使用。 這已經是事故發生的第二個月了。 贏舟和謝東壁還沒有從夢遊患者的夢境裡出來。 元問心來了一次,又被叫回去上班;謝東壁的研究課題目前也轉交給了別人。只有荀玉,依然非常固執,還待在研究所,不願離去。只是他和他的進化源都越來越暴躁,研究醫療小組不得不用鎮靜劑來控制他的情緒, 大家的心情逐漸從緊張、擔憂、期待變為了例行公事的麻木。 在研究所幾年的工作日誌裡,失敗的實驗是有很多的。 這是第二個月,這個監護室耗資不菲,能耗也大,是不能長時間保持啟用狀態的……也許下週,也許下個月;禍害就會被重新關回收容箱,不再做常規觀察。 至於贏舟和謝東壁,依然會留在研究所的監控病房裡,由專人照顧。 馬上就是換班了,等會來的人是葉啟枝。 職級p2的小研究員提前收拾了一下書桌上的檔案,準備好了交接。 晚上9點,葉啟枝準時抵達觀察室。 “葉老師,情況一切正常。”他比葉啟枝大十幾歲,但因為職級和工齡的存在,還是規規矩矩叫葉啟枝為老師。 葉啟枝比之前看上去消瘦一些:“嗯,辛苦了。” 就在他拉開椅子,準備坐下的時候。 一旁的警報器突然閃爍起來。 葉啟枝和研究員同時看向了玻璃房。 沒有火,但房間裡的顧天臨燃燒了起來。就像是不斷消融的燃料,連骨灰渣子都沒剩下一個。 葉啟枝微微張大嘴,眼神裡充滿震驚。 然後他很快反應了過來,顫抖的手拿出手機,撥打護理中心的電話。 …… …… 病房內。 贏舟緩緩睜開眼。 他感覺自己睡了很長的一覺。而且這一覺睡得相當久,醒來的時候骨頭都是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