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問心問:“你明明不喜歡,為什麼要答應呢?” 贏舟關掉了水龍頭,面無表情地回答:“第一,我缺錢;第二,摸兩下死不了人;第三,王文山身體很差,真動手打不過我,我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最後,就算真發生什麼,那也是我活該。畢竟我就想掙這個錢而不是輟學去端盤子。這個答案你滿意嗎?有滿足你審醜的需要和優越感嗎?” 元問心表情一愣:“我不是這個意思……赫英中學獎學金不是挺高嗎?” 贏舟把打溼的帕子蒙在自己的臉上,久久沒有拿下來:“你覺得這種事我會想不到嗎?” 他的聲音很平靜,身體卻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怒氣幾乎凝聚成實體,卡在贏舟的嗓子眼。 當初籤協議,留的是許文玲的銀行卡。因為贏舟還沒身份證,辦不了銀行卡。 辦身份證需要戶口本,戶口本又在李洋那。 直到有高考報名這個正規的理由,贏舟才有了屬於自己的身份證。他趁著一個午休時間,走出學校,去門口的銀行辦了人生中第一張銀行卡,又拜託班主任老師,找學校財務科的領導改了合同與卡號。 班主任的確對他很好,這些都是瞞著許文玲進行的。 可惜從高考報名到高考,中間只有一個學期的獎學金能拿。 元問心的表情幾經變化,最後移開眼神,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抱歉。” 他垂落在身側的手悄然握成拳。 異能局給出的資料並沒有細緻到這種程度。 也只有這種時候,元問心才意識到,他面對的不是故事、紙質檔案、茶餘飯後的談資,不是什麼無法戰勝的怪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的身體會受傷,有脾氣,還有一個會痛苦的靈魂。 贏舟等到情緒平靜後,才鬆開捂住自己臉的毛巾,把它重新掛在了架子上。 “沒關係。醫院的事謝謝你。” 根據贏舟的瞭解,繼父去買菸的時候,通常會順路去旁邊的麻將館裡打牌。 不是正經的社群麻將館,而是一個類似地下賭場的地方。入口用捲簾門半掩著。旁邊開著一家門口亮著粉紅燈的髮廊,門紗也是粉紅色。穿著超短褲的女郎會站在門口沖人笑。在遇到倉皇逃竄的青澀少年時,笑容會變得格外放肆。 時常有賭狗在贏到錢後,來這裡挑一位髮廊小姐洗頭。出手闊綽。 要不是販毒50g就能挨槍子,這裡肯定會發生更離譜的故事。 繼父什麼時候回來,就看當天的手氣如何。 今天,李洋的手氣顯然不太好。贏舟沒等太久,下午四點,繼父就穿著拖鞋,罵罵咧咧地回家了。 走之前,李洋特地問過贏舟去哪兒了。許文玲含糊了一聲,回答的是去學校上課。 因此,當看見贏舟在家時,李洋明顯愣了一下。 “你怎麼沒去上課?” 今天是工作日,他還沒反應過來贏舟為什麼沒去學校。 在贏舟的視角里,就是一隻粉白的胖豬,站在門口哼哼唧唧了一聲。 繼父是見識過影子的,贏舟沒跟他客氣,黑影蔓延著,像一條海蛇,精準地從地上蹦起,纏住李洋的腳踝。 影子毫不客氣地把李洋拖了過來,伴隨著殺豬似的慘叫。 鄰居們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麼402傳來的慘叫聲如此與眾不同,但礙於李洋在這裡多年的深耕,依舊沒人站出來管閒事。 人豬表情充滿驚恐:“哼哼唧——!哼唧!” 贏舟抬起腳,踩住了他的頭,狠狠摁在地上,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有一股寒氣:“我不是說過,別在家裡發出聲音嗎?” 人豬的臉貼著冰冷的瓷磚,這股超自然的力量讓他感覺到茫然和驚恐。 磚縫裡還有之前殘留的血跡,積年累月,洗不乾淨。不知道是誰的,但肯定不會是他的。 但之後就不一定了。 李洋在這一刻瑟瑟發抖。 贏舟轉頭,詢問:“他都說了什麼?” 元問心頗為意外:“你聽不見?” 贏舟:“聽不見,遠一些能,湊近了全是豬叫。” 元問心:“他說你怎麼沒去上學,還領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家裡。 “然後你把他拖過來,他說自己要報警。” “報警?”贏舟語音的尾調微微揚起,語氣裡帶著天真的殘忍,“你不是要把我送精神病院嗎?怎麼還報警。” 地上,一條條黑線緩緩從那團巨大的陰影中冒了出來,緊緊纏繞住了李洋的身體。 贏舟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只需要他一念,這個困擾他十幾年的噩夢,就會被細線分割成一塊塊豬肉,永遠消失在他的面前。 李洋眼神裡的驚恐愈發明顯。他想大吼,想喊救命,然而一團黑影塞滿了他的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