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酒裡,那幾只巴掌大的絨毛蜘蛛好像還t動了一下。 婆婆慢吞吞地走過去,拿深紅的布遮上:“見不得光咯,別把我酒搞壞了。” 這位老人家看上去沒那麼精明,好說話很多。 這一次,贏舟倒是換了個說辭:“婆婆。我們是從x市來的。我小時候被人拐走了,只記得自己家裡人姓許。我上大學後,瞞著我養父母在找親爹媽。我記得村子門前有一條河,要坐索道。旁邊挨著山。” 他用的是當地的土話。 太多年沒說方言,贏舟的口音有些奇怪。但能讓人聽懂。 孩子被拐賣一直是頭等大事。 但找孩子的多,孩子找父母的少。 老婆婆坐在木凳上,思考許久:“你說的是許家寨吧,哎喲。那地方……邪門得很。早就沒人住了,幾年前,山裡發大水、淹了。” “為什麼說邪門?” 老婆婆慢吞吞地回答:“一村子人,非要養什麼肉太歲……都死完了,大半年後才有人發現。可不就是邪門。要我說,多半是吃菌子中毒了。十幾年前就在宣傳不要瞎吃野生菌,偏不信邪。” 老婆婆還是很相信科學的。 她從破布底下翻出一本邊緣捲起的衛生健康宣傳冊,遞給贏舟。 宣傳冊是鎮衛生所印的。 第一頁就說梅雨季不要亂吃菌子,要吃一定要炒熟。菌子中毒後及時就醫。 贏舟問:“那現在還有辦法進去嗎?” 老婆婆驟然警惕:“非要進去幹嘛?路都沒了。” 贏舟乖乖地回答:“我還記得小時候家裡的樣子,想看看那裡到底是不是自己家;要不然以後祭祖都不知道祭誰。” “你們漢人才喜歡祭祖。”老奶奶嘀咕了一句,“進山裡,找人是對的。大山,和你們想得不一樣。很多人怕海,不怕山。那是不知道山也會發怒。” 她起身,慢吞吞地走進屋。 然後找到紙和筆,用幾乎漏不出墨的圓珠筆,在還算乾淨的紙上寫出一個地址。 “鎮上的護林隊。其實就是一些獵戶。幾十年前打獵,幾十年後管偷獵、山火。隔三岔五就要巡邏。對山裡的路熟。裡面有個年輕點的隊員,發大水前,住在許家寨更裡面那個彝族土村。洪水裡救回來的,一個村就他還活著。生彝,不會說漢語,但會聽。” “我想想,叫什麼來著……漢名叫裴天因。” 凌霄縣位於三省交接地帶。挨著好幾個自治州。苗人、回人、彝人都有,佔比還不低。 下轄的封山鎮雖然是個鎮,但因為是少民聚集地,佔地遼闊,堪比一些二三線大城市,只是地圖上的大部分割槽域,都是無人區。 贏舟真心實意地回答:“謝謝。” 老婆婆擺了擺手,不甚在意地說著:“走吧,走吧。早點回家。” 護林員和林業局職工不是一回事。 護林員是招聘制度,一年一聘;多半是本地人湊數。因為工資不高、事多,還沒編制,一向留不住人。 藥酒店的老奶奶給出的護林隊地址,在封山鎮的邊緣位置。 這裡已經靠近大封山的入口。 大封山有很多個出口,但這些年都陸陸續續沒人走了。進山便也只剩下這麼一條路。 院門口掛著一個掉了漆的白色木板,上面寫著一行字:凌霄(自治)縣大封山護林隊。 院子砌了土牆,剩下一個口子,用鐵柵欄圍著。 荀玉第一個從麵包車裡跳了下去,探頭探腦地走進院裡:“有人嗎?” 院子很安靜,還養了幾隻土雞。院裡有一棵樹,樹下掛著燻好的臘肉。旁邊還有露天的灶臺。 陰影處,一隻黑色的大狗猛地撲了過來,一把壓在了荀玉身上:“汪!汪汪!!” 這是一條狼狗,而且是和灰狼血緣很近的狼狗。能咬死人的那種。 荀玉下意識地摁住狼狗的嘴,把它摁在地上,腿死死壓著狗肚子,一拳朝著它的眼睛砸去。 狼狗頓時疼得齜牙咧嘴,嘴裡發出了兇狠的吼聲。 土樓二樓,一個鬍子花白的老伯探出了頭:“唷,身手還不錯啊。練過?三毛,是客人。別嚇著人家咯。” 半分鐘後,穿著黑色窄袖的老獵戶,從大門口走了出來:“鬆手吧,小崽。這狗養來進山找路的,不咬人。” 贏舟和元問心也在此時走下車,結了車費。走進了小院內。 荀玉看了老獵戶一眼,將信將疑地鬆開手。 狼狗嗷嗚了兩聲,走過去,站在了老獵戶身後,不和荀玉一般見識。 老獵戶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幾人的身上。 這群人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你們找誰?”老獵戶問,“我們不賣野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