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在此時插嘴:“進來的路沒了。黑山溝入口山體垮塌,地貌結構變了。現在只能空運出去。 “而且我們觀察到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黑山溝內部沒有霧,但從外界看,是被一片濃霧籠罩的。我們本來以為是地震雲或者塵煙,但調取了衛星圖,這篇霧海竟然從10年8月就有了。” 裴天因聽到這時,側過頭,小聲對贏舟道:“10年8月。是山洪淹了許家寨的日子。” 贏舟突然有了一種很強的預感。 那就是這次離開後,他再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但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而且很快變成了尖銳的嘯聲。 贏舟站在原地,手握緊。 他手背指骨上有些破皮擦傷的痕跡。那是地震時,幫元問心擋石頭砸出來的。 平地很快被清理了出來,兩架直升機一前一後落下。 元問心把防具和降落傘丟給了贏舟,然後低頭,開始給自己扣著鎖蓋。 半分鐘後,他抬起頭,輕鬆道:“走吧。” 這時候,元問心才發現,贏舟居然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荀玉走過去,想幫贏舟穿防護衣,然而贏舟卻把衣服和降落傘包都塞進了荀玉手裡:“你走。” 元問心的表情有些許的僵硬:“贏舟,下一班直升機兩三個小時就到了。荀玉不會有事的。” “不是因為這個……” 贏舟的話剛開始,元問心卻驟然打斷了他:“那是因為什麼?你不想回去的原因是什麼?希望大家繼續陪著你胡來嗎?賭上性命找你臆想出來的那個人?贏舟,你已經成年了!我一直想要理解你的心理疾病,但這不是你一直任性的理由!” 元問心很少衝贏舟發火。 他白皙的臉漲紅,顯然憤怒到有些失去理智。 元問心感覺到了缺氧,他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話說出後,元問心就有了些許的後悔。 他不該在生氣的時候試圖溝通的,但他控制不住。 比起怪罪贏舟,他其實更害怕的是……贏舟的死亡。 像他做過無數次的噩夢裡那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水裡。 元問心看起來既憤怒,又難過。 贏舟的內心掙扎又動搖,還有強烈的刺痛感。 一定要找到“他”嗎? 山路、懸崖、地震還有親人的指責。為什麼都攔不下他? 那個贏舟,難道比現在他擁有的一切更加重要嗎? 有那麼一瞬間,贏舟幾乎要妥協了。 他張開口,眼前一黑,在朦朦朧朧中,看見了一雙淺紅色的眼眸。 那雙眼正溫柔的凝視著他,似乎尊重他的所有選擇。 畢竟,“他”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是痛苦的清醒?還是幸福的沉淪? 贏舟的聲音卡在了嗓子眼,他發現自己竟然妥協不了,也做不到。 “可是,”贏舟聽見自己說,“它只有我了,如果我都不去救它,誰……還能救我……” 他的人稱代詞很是混亂。 兩行淚從贏舟的眼裡流了出來,他站不穩,死死握緊了元問心的臂彎:“對不起,哥。讓我去吧。” 元問心低下頭,長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 “贏舟,我不理解。” 他抱住了贏舟的腦袋,大滴大滴的眼淚匯聚到了下巴上,然後滴落。 他感受著自己懷裡的小孩。呼吸,心跳,溫度。還有痛苦的眼淚。 元問心太熟悉贏舟了。他們一起長大,而且父母都在生命中缺席了最重要的一環。 元問心既是哥哥,也充當著父親和母親的角色。 贏舟是他對“家”的錨點。 贏舟長得很好看,又聰明。別的臭小子都各種各樣的味道,贏舟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香的。 是一種溫暖又讓人眷戀的氣息。 並不是元問心養育了贏舟。 是他們互相養育著對方。 元問心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對不起,我一直希望你幸福快樂。我也覺得,我有能力讓你快樂。更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會抑鬱到精神分裂。” 他鬆開了抱緊的手:“但如果真實和痛苦也是你想追求的東西,那就去吧。你沒有義務去遵循別人的期待活著。” 144 元問心紅著眼睛和鼻子,狠狠拍了幾下贏舟的背。 然後轉頭,朝著一邊看呆了的荀玉咆哮:“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過來?” 荀玉精神一振,然後丟掉了手裡的防護服和降落傘包:“我也不走,我留下來看著贏舟。” 元問心氣得牙癢癢:“萬一出事了,我不好跟你爹交代。” 他們家也算世交。雖然荀玉他爹很早就遷走了,還有些家道中落的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