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鬼圍著桌布,手搭在腿上,瑟瑟發抖。 除了葉啟木,這些小鬼面前的餐盤裡都擺著血淋淋的紅肉。旁邊還有餐刀和餐叉。 “吃啊。”葉啟木像是沒看到房東一樣,朝對面的小鬼說著,“不是餓了嗎?” 房東手裡握著兩個金球,下意識地迅速轉動起來,臉上浮現出兇光。 葉啟木轉過了頭,看向房東,舉起了手裡的鑰匙:“您來的正好,我的丈夫剛剛猝死了。可能是加班太辛苦了吧。您放心,我們是合法夫妻,這間房子我還會繼續租的,辛苦您跑一趟了,房東。” “對吧?”他轉過頭,看向了女兒和兒子。 葉啟木臉上的血都沒擦乾淨。他的目光凌厲又兇惡,比旁邊的小鬼更像是厲鬼轉世。 四個小鬼忙不迭地點頭:“是的,房東叔叔。爸爸猝死了。媽媽會按時交房租的。” 房東的臉顫了顫,紙人像是被狂風吹拂似的,顫抖起來。跟著一起顫抖的,還有房間裡的傢俱,濃郁的黑氣在房間裡瀰漫。 葉啟木頭頂的燈泡“啪”的一聲炸開,碎片掉了下來,扎進了死鬼老公的人頭上。 對面的小鬼們嚇得躲進了桌子底下。 半分鐘後,房間裡的顫抖才得到了平息。 “好吧,真遺憾,您這麼年輕就成為了寡婦。”房東冷著臉說,“孩子們可不能沒有母親,請您出門時務必小心。” 91 贏舟走在小區裡,一隻手揣進了外衣口袋,臉上戴著黑色的口罩。 他的另一隻手裡,拿著孔金枝給的菜譜。 菜譜不難,涼拌黃瓜和番茄雞蛋。但贏舟覺得自己最好祈禱這些原材料真的安全無害。 已經長到肩膀的長髮被贏舟用發繩紮了起來,“該剪了”,他在心裡想過很多次,卻總是下意識地遺忘。 從心理學的角度講,遺忘是因為他潛意識裡不想剪掉。但原因是什麼?為了更像上輩子的他自己嗎? 贏舟從玻璃窗上瞟到了自己的倒影,覺得真實原因應該是長髮更好看,而且銀白色的挑染看上去很酷,像那種個性張揚跋扈有底氣的小孩。儘管他並不是。 贏舟在路過功德箱的時候停下,抬頭,往樹上看了一眼。 兩棵槐樹很大,遮天蔽日,樹冠樹上結著一串串念珠似的莢果。 功德箱就立在樹下,箱子前還有一個陶盆,裡面是一堆紙張的灰燼。明明已經沒有燃料了,但盆中的火焰卻依然翻滾著。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跪在功德箱前,嘴裡唸唸有詞:“玉皇大帝,觀音菩薩,上帝,安拉,毗溼奴……我已經,發自內心地懺悔,請保佑你的信徒。” 老頭估計是覺得念這麼多法號,總有一個會顯靈。 不過有意思的是,某個神話體系裡其實有三大主神,梵天、溼婆和毗溼奴。毗溼奴在裡面負責保護,前兩者,是創造與毀滅。 老頭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他撿起地上的柺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顫抖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油紙,土黃色,上門還寫著字。裡面包著幾張紙錢。 紙錢被丟進了功德箱裡,老頭卻沒有把油紙揣回兜裡,而是丟進了火盆。 他渾濁的目光掃過贏舟,一步一步往單元樓裡走去。 四毛鑽進火堆裡,把燒了半截的油紙搶救回來,然後蓋滅了紙上的火苗。 油紙沒有普通的紙燒得那麼快,還能剩下一大半。 贏舟抖落掉灰燼,看向上面的文字。 【萬能的神,我要向你們懺悔。】 【我懺悔,我有罪。我夜夜不能寐。】 【她今天預研拯裡兔又來了,我看見了,在窗外。雨疏風驟,雷聲震天。我指向窗外,那裡有她的臉,兒子卻告訴我,那是我的錯覺,妹妹已經病逝幾十年了。】 常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女鬼的形象從古至今都經久不衰,還是有一定科學道理的。 【幾十年過去,我從爸爸變成了爺爺,現在孫子都快結婚了。不知道為何,我卻頻繁開始夢到從前。】 【我夢見,她從柱子裡爬了出來,她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對了,這麼多年過去,房柱應該快壞了。郭老爺子死了,他的後人沒聽他的,為了錢,把地賣了……老房子正在拆遷。】 看到這,贏舟難免挑起了眉。 房東就姓郭。當年拆遷,郭家村一下子從貧困村變成方圓百里有名的富戶。 郭老爺子是這些幸運兒裡最有遠見的那個,他拿了拆遷款和回遷房,不賭博不嫖娼,而是拿著房子找銀行貸款,又拿貸出來的錢,買下了更多的房子。 後來,這些房子,有的又拆遷了,賠了一筆鉅款;還有的被賣了出去,讓那些小城市來的年輕人高價接盤……郭老爺子就這麼買入賣出了一輩子,沒幹過一天實業,更沒上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