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舟或許沒見過這種蟲子,但一定認識它的祖代,太白。 冰凍著的蠶蛹聞到太歲的氣息,竟然顫抖著身體,甦醒過來。 它們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個個扭動著落在地上,朝面前這棵樹爬去。 很奇怪,贏舟居然從幾條蟲子的身上看見了貪婪。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想阻止這些蟲豸。 大蟲從贏舟眼前穿過,沒有受到絲毫阻礙。 它們順著樹幹往上爬,一直到了樹幹的核心區域。 蟲子堅硬無比的頭部化作錐子,在最表層開鑿出一個蟲眼。它們扭動著鑽了進去。 好惡心。 想吐。 贏舟在這瞬間聽見了尖銳的鳴叫,彷彿就在他的耳邊響起。 老人的眼神充滿驚恐,他瞪大眼,像是看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他在這一刻聞到了太歲的花香,這不應該,因為他已經做了最嚴密的隔離。 “嗬……嗬……”他的喉管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哀嚎,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老人的雙手試圖開啟自己頭頂的防護罩,但在清醒狀態下都困難異常,更別提精神錯亂的現在。 似乎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勒緊了他的脖子,老人捂住喉嚨,在地上翻滾,身體抽搐,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 不到一分鐘,他徹底停止了呼吸。 隨後,新生的太歲枝芽刺破了防護服,從玻璃合金材料的表面鑽了出來,長出一茬細嫩的芽。如同剛發芽的貓草。 研究員防護頭盔裡的太歲花長得更好。它們從眼眶、嘴、耳洞等等一切可以鑽出來的地方爬出。根莖交織成網狀,在幾個呼吸間盈滿頭盔。 研究員死了,然而疼痛並沒有停止。 太歲很痛苦。 贏舟沒有感覺,但他感覺到了進化源的求救—— 我需要一具身體,贏舟想,然後他朝著地上那具屍體伸出了手。 就在即將碰到的剎那,漆黑的影子從背後猛地抱住了他。 火焰在裴天因的面板上燃燒著,他吐字斷斷續續:“舟,別。去。我,等我。” “不要。會,迷失。” 贏舟沒辦法思考,他陷入了一種非理智的狀態。像是聽到了塞壬歌聲的水手,明知危險,卻依然身不由己地靠攏。 他用力掙開裴天因的懷抱,然後一頭扎進面前這具身體裡。 贏舟一個彈跳,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具身體衰敗得厲害,和快散架的標本也沒什麼差別。 嗯,而且用不了異能。他在這裡變成了普通人。 但贏舟並沒有想太多,他順著樹幹往上爬去,白色的大蠕蟲已經鑽進去了一半。 贏舟伸出手,嘗試拽出它的身體,但這些蟲子嵌合得很緊,根本拔不出來。 贏舟大叫道:“四毛!火!” 他的呼喊聲急促到近乎尖銳。 濃黑的火焰憑空迸發,範圍控制得剛剛好。 幾隻蟲子被燙熟了,迸發出誘人的香味,不過防護服裡的贏舟聞不到。 贏舟臉上露出由衷的微笑,他開心地說了一句:“謝謝你,四毛。” 沒有回應,贏舟從樹上翻了下來,左顧右看,也沒能看見裴天因的身影。 “……人呢?” 贏舟並沒有糾結太久,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想做。 他轉身,朝著那棟金屬的實驗室走去。 這具身體的許可權很高,贏舟刷卡,開啟了實驗室大門。 他取下頭套,如果有鏡子,那贏舟就會看見,這具身體正處於一個“植物人”的狀態。面板表面長滿了白色的根鬚。有點醜。 贏舟來到了太歲跟前。他們好像見過很多次,又似乎是第一次見面。 太歲坐在椅子上,下半身已經完全樹化。疼痛停止了,可他還是沒能從噩夢中醒來。眉頭緊蹙,汗水打溼了額髮。 贏舟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小刀,蹲在他身側,開始分離軀體和樹幹。 贏舟想,他也當過樹繭子,沒道理自己可以在謝東壁的幫助下分離出來,太歲就不行。 一層層的木質結構被削下,木屑掉落一地。 贏舟削的很認真,更讓他驚喜的是,他竟然真的在這些木頭底下,發現了還算完好的雙腿。 他欣喜若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倍受鼓舞。 然而,一隻手卻在此時壓住了他的手腕。 贏舟抬頭,猝不及防地撞上太歲血紅的眼眸。 他每天都會從鏡子裡看見這張臉。 然而他們似乎不太一樣。 贏舟有一種錯覺,這雙深紅的眼睛正透過那張蒼老、恐怖的臉,凝視著他本人。 終於,太歲說話了:“你知道嗎,上一個這麼幹的人是裴天因。” 贏舟張開嘴,想說什麼,然而這具身體馬上就要徹底植物化,他的聲帶根本動不了。植物的根鬚在他的喉管裡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