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4. 青羽雁(一)

“這裡是中洲和章洲之間距離最近的一處海峽。這片海域常年受季風的影響,雨急浪大,行船幾乎不取道於此,都是走珊瑚灣那條航線。”越翎說。

岑雪鴻面露猶疑地看著這架木鳶。

此刻周遭狂風驟雨,寒浪迎夜,彷彿天地的盡頭只矗立著這一處萬丈懸崖,只有她和越翎兩個人。

在深黑夜色裡,櫟族少年的碧色瞳仁熒熒如鬼火。

受了蠱惑一般,偏生跟著這盞鬼火,也不管他會帶著自己到何處。

岑雪鴻把書稿用布緊緊包了一層又一層,捂在懷裡,對越翎說:“好吧。”

倒是越翎,驚訝於她如此輕易地就接受了這看起來十分離譜的方案。他原本還準備了一堆距離、風向、風速之類的話說服她,竟全沒用上。

“我還有別的辦法嗎?”岑雪鴻搖頭嘆息,“我三尺微命,全繫於此書。幸好原稿存於從經藏書閣中,就算考察途中遭遇不測,《博物志》也不至於隨我一同散佚。留在這世間,即使蒙塵,總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她竟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一心還是那無人在意的書稿。

筆底縱明珠,閒擲野藤中。

越翎暗忖,這中洲姑娘,真真一個“痴”字。

又有些好笑。

他卻滿腔恨恚,爬著跪著,也要從灰塵和血汙中把自己拾掇出來。

兩個人,一個痴,一個怨,倒也相配。

越翎掀開油布,木鳶“嗖”地展開巨大的雙翼。

“除了你的書稿,什麼都別帶。”越翎說。

岑雪鴻的挎袋中不過一些日常衣物,抵達分野再購置也可以。她騎來的青驄馬卻在悲風中煩躁地甩著尾巴,不住發出呼嚕聲。

岑雪鴻輕輕撫摸它的鬃毛,額頭與它鼻樑相抵,輕聲用蠻語說著什麼。

“巴依,亞格睦,亞格睦。”

青驄馬似乎聽懂了,溫馴漆黑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岑雪鴻又催促幾句,它才依依轉身,向山崖下跑去。

岑雪鴻眼裡,一瞬間彷彿也有淚光閃爍。

她若無其事地揉揉眼睛,隨越翎一同鑽入木鳶中。

越翎替她纏上固定用的繩索,不經意地問:“你還會說蠻族的語言?”

“我的祖父,是蒼夷郡歸降的朔洲將領。”岑雪鴻淡然回答,“青影是在北地出生的馬駒。我對它說,回家吧,回到你的草原去。”

二人站在木鳶內部。這木鳶原本只供一人使用,越翎抓著把手,岑雪鴻就只能攀在越翎背上。

恰時,一陣狂風呼嘯。

越翎抽出車輪中的車轂,順著颶風和斜坡的山崖,木鳶疾速滑行。

岑雪鴻屏住呼吸。

風聲獵獵,白雨跳珠。

蓋不住岑雪鴻的心臟砰砰跳動,如擂鼓。

天地間沒有一絲月光,瀛海漆黑一片,像吞噬一切的深淵。

木鳶彷彿正朝著深淵滑落,岑雪鴻不住目眩,正要衝下山崖的時候,但聽得越翎在耳邊一聲提醒:

“抓緊我!”

剎時周身輕盈,靈臺澄明。

木鳶並沒有被瀛海的驚濤巨浪吞噬,而是在驟雨中乘風而上,如鳥兒一般,在萬丈之上平穩飛行。

縱是岑雪鴻素來沉靜,此刻在風雨雲海間穿梭,她也忍不住驚歎。

“真的飛起來了!”

越翎耳尖一動,終是抑不住少年心性,得意洋洋:“自然。我還能騙你不成?”

岑雪鴻回頭一看,山崖已經在身後成為隱入雲霧的一片陰影。更遠的地方,是南梨城的渺茫燈火。

如前塵舊湮,盡數被她拋在身後。

岑雪鴻忽然想到什麼:“太白呢?”

越翎還未回答,太白已經從他的衣領中鑽出來,歪頭看著岑雪鴻。

它渾身的赤色羽毛被雨水打溼,狼狽又可愛,像一隻落湯的小雞。

“快回去!”越翎急了,“你會被風吹走的!”

太白點點頭,鑽回了越翎的衣服裡。

岑雪鴻笑了,心情終於輕鬆一些。

“你有這樣的木鳶,怎麼不去與那些私船搶生意呢?”她揶揄地問。

“這是機關秘術,不能輕易示人的。”越翎回答。

岑雪鴻:“是嗎?”

越翎繼續說:“而且一次只能載一個人,不是每次都能碰上你這樣的冤……緣分。怎麼搶得到生意?還不如老老實實做些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