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主席,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這個聲音也很熟悉,我絞盡腦汁想啊想。終於在他失去耐心產生暴力衝動之前,我想出來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和我一屆的院學生會副主席。我不禁感慨:我們這種工作實在太辛苦了,才畢業半年就好像老了十歲的樣子。
張澗冰也認出了他,而且還記得唸書的時候他是住在我們的隔壁的隔壁那間宿舍。
他鄉遇故知,我們三人禁不住聊了起來。直到甲方進入,會議正式開始。從這一刻起,我和張澗冰立刻與那位同學劃清界限,成為敵手。
這次工程專案是設計一個小學,甲方來自大慶,典型的高官親屬暴發戶。明明對建築設計不在行還要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時不時地發表一下自己的高見。當然有經驗的設計人員會引導甲方避免愚蠢的言論,沒經驗的只能培養自己的耐性充耳不聞。沒辦法,我們是服務行業,甲方再無知也是決定飯碗的皇帝。
參與競標的一共六家公司,按抽籤順序依次介紹完自己的方案後,還有與甲方單獨會面的時間。通常單獨會面都是談一些更具體的問題,也免不了有拉回扣攀關係的。這一點在我們來之前老闆就已經教導過我們對策。
輪到我們與甲方單獨會面。我一點也不緊張,因為有張澗冰在,而且看上去,他好像精神狀態良好。一切有他應付了。
甲方先是說了一些套話,稱讚我們設計的方案巧妙,又講了講他們對這個工程的看法。雖然他們認同的設計理念過時膚淺,但生意人的頭腦還算精明。然後甲方就我們的方案提了一些具體問題。
“一所小學校為何要修一個跑道呢?”甲方問。
張澗冰回答:“設計規範上要求的。”
甲方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規範是人定的,我們那塊地本來就很緊張,修了跑道是不是太浪費了?應該多蓋幾座教學樓才能多招些學生。那位先生談談你的意見。”
汗,甲方居然問我。張澗冰無奈地瞟了我一眼,神情彷彿說你隨便講別冒傻氣就好。
其實關於小學要有跑道這件事情,我也曾有過類似的疑惑。後來我終於想通了,於是我鼓了鼓勇氣講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我們是在一條直直的馬路上跑,等我們跑到終點以後還要原路返回來,那該有多累啊!”
我看到張澗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過甲方似乎覺得很有道理,點頭道:“是啊,心理因素作怪。那麼為什麼跑道非要是一個橢圓形而不是圓形呢?圓形放在這塊方形空地裡剛剛好,還能做得更大一些。”
這個甲方顯然在炫耀他的幾何知識。張澗冰聽到這裡忽然開竅了,趕緊接道:“橢圓形的跑道當中可是一個足球場,難道有人想在跑道里面打棒球?”
“很有道理嘛。”甲方繼續點頭,“確實咱們中國的足球應該重視一下,從小培養。那麼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跑道是紅顏色的?有沒有綠色、黑色、白色的?”
張澗冰擺了一個黑道老大似的POSS,慢慢逼近甲方沉聲道:“如果大家摔倒以後的血都蹭在潔白的地面上,會不會讓人覺得很血腥?”
甲方被張澗冰說這句話時的氣勢鎮住了,過了半支菸的時間,才道:“果然是博學多才,你們是哪所學校畢業的?”
“T大。”我倆齊聲回答。
“老校友啊。”甲方一聽樂了,“好,我們東北人最重情份,既然是校友,我放心。這工程就給你們做了。順便附加一個問題。”
工程就這樣輕易拿到手,我禁不住躲在張澗冰身後偷著樂,我感覺到張澗冰也很興奮,但他臉上還極力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老闆說談生意時要喜怒不行於色,寵辱不驚。我想張澗冰在努力實現這點。他冷靜道:“只要您簽了我們公司的合同,設計上的問題都好說,我們一定做到讓您滿意。”
“這個問題與設計無關,純屬私人好奇。”甲方搖頭晃腦道,“這是我在唸書的時候就一直思考的問題,為什麼在跑道上大家都是逆時針跑呢?”
張澗冰一愣,不過恰好這個問題我知道,我趕緊搶答:“因為順時針跑會和別人撞上。”
張澗冰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尷尬地笑道:“當然,故意順時針跑看美眉的除外。”
“哈哈,你們倆可真幽默。”甲方豪爽的大笑。
成功拿到合同回到公司向老闆彙報後,老闆龍顏大悅放了我們半天長假。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感覺渾身輕鬆暢快。
天是那麼藍,樹是那麼綠,就連我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