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馥當時臉就白了,厲聲對他說:“趕緊道歉,說你說錯了,以後再不許講這樣的話!”
孩子嘴強,又原話重複一遍:“我不要當中國人,我也不要姓李。”。
櫻馥二話不說,轉身抽出一把硬尺要打他。今天永喆出去辦事不在家,因此她要怎麼教訓靖平沒人敢攔。
我嚇慌了,上去護住靖平:“櫻馥,你何必為了小孩子說的氣話打他!”
她堅持道:“有些話再小也不能亂講。而且趁他小就要教他懂得,在這世上不是他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平時永喆和你把他寵得太厲害了,不從小對他嚴些,以後他就廢了。”
我仍是搖頭不允,不讓她動孩子。
她看著我,一字一字說道:“姐姐,這孩子的母親是我。”
我頹然鬆手,走了出去。
我站在走廊上,聽著屋裡硬尺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和孩子大聲的哭:“我要爸爸!我要姨媽!”我除了流淚,什麼也不能做。
是的,櫻馥才是永喆的妻子,靖平的母親。我沒有權力干涉她管教自己的孩子,我誰也不是。
那天晚上櫻馥到我房裡來找我。她眼睛紅腫著,顯然是哭過。
“姐姐,”她握了我的手道:“你別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那樣說來傷你的心。要知道靖平這個孩子是那麼多人的希望。他要是不成材,就會辜負永喆,辜負我,也辜負你。我是這家裡對靖平最嚴的一個,但我對他的愛不比任何人少分毫。我是太過愛他,才怕他今後會不好。”
我嘆了一聲,拍拍她的手背道:“你的苦心我知道。靖平大了自然會明白。你永遠是靖平最愛的母親,永喆最愛的妻子。”
她看著我半晌,雙目炯炯道:“你永遠會是我最愛的姐姐。”
我撫著她的手嘆道:“從小到大,我何嘗又不是最疼你?”
旖年(四)(林瑋筠)
以後的幾年裡,我幫著他們打理一切內務,讓永喆能安心畫畫,櫻馥靜心養身體。我們三個一起,悉心撫育靖平成長,後來又收養了成碧和疏影兩姐妹,日子就這樣平靜寧和,波瀾不驚。
直到靖平十歲那年的一天,我從同仁堂挑了些補品,家裡的司機載著我回家。剛開出同仁堂不遠,就堵上了,說是前面有交通事故撞死了人,整條街都封住了。我們的車離出事地點不遠,過不去也出不來,只能停在那裡乾等。
過了大概半小時,我在車裡坐煩了,就下車站在馬路邊透氣,結果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頭一看,一個高個修長的男子朝我疾步奔過來 - 居然是永喆。
他臉色煞白,跑到我面前,一把摟了我,抱得死緊,全身都在發顫。
他說:“我在電視上看到同仁堂旁邊發生了撞車,死了一個女人,我看不清她的臉,但看見她穿了一件灰色的長大衣。”
我低頭一看自己身上,原來也是一件灰大衣。
他看著我,嘴唇白得發青,但漆黑的眸子裡卻有灼灼的火。他開口說話,聲音沙啞,如同中了瘋魔:“這麼多年,我心裡愛的一直是你。我本來打算把它在心裡藏一輩子,只要我能每天看到你,就知足了。剛才我以為出事的女人是你,就覺得我活著再沒意義了!可現在你還在,我就一定要讓你知道,我一直在愛你,從沒停止過。”
那把一直深深插在我心裡的刀子,猛然被拔出來,讓長久的重負和隱痛驟然消失,但緊接著留下的傷口卻流出汩汩的血,伴著劇烈而新鮮的疼痛。
永喆扶著我進了街邊一間茶室,要了一個包間。在那個的狹小房間裡,我和他再次單獨相對。
“你離開瑞士的時候,走的那麼決然,就彷彿我是瘟疫一樣。這讓我覺得自己像個流氓和小丑,也就沒有勇氣再去追你回來。”他說:“後來櫻馥在瑞士讀書的時候,我跟她一直是朋友。我常向她打聽你的事 - 你的現狀,你的過去,有時我也會在她身上去找你的影子。”
“你為什麼娶她?”這個在我心中壓了十多年的問題終於問出了口。
他無奈地一笑:“是我做了錯事。有天櫻馥告訴我她收到了你的來信,你在信裡說覺得和啟軒在一起很幸福很滿足。那天我喝得大醉,被櫻馥攙回家,然後我把她當成了你。等我醒過來才發現已經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我的確寫過那樣一封信,也的確想借櫻馥之口暗示永喆,讓他徹底死心,但誰料竟是這樣的結局。
“因為這件事櫻馥要你跟她結婚麼?”我問。
他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