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後人忘了他們,立碑,立碑……”
門被推開,朔方王站在門口,一臉驚訝地看著這幅情景。眼前的人目光轉向他,繼續艱難而快速地複述著:“王爺,那些人都該埋起來,不能就那麼曝屍荒野,還要立碑……咳,咳咳,咳咳!”
她咳得如此痛苦,嘴唇因缺水而泛白,起了無數死皮,背部弓著,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紗布上滲出點點鮮血,觸目驚心。朔方王慌忙趕來抱住她,輕輕給她順氣,卻不敢碰到那有裂開傾向的背部傷口。
轉身端著水送到將軍嘴邊,她勉強喝了點,又昏睡過去。
“她剛剛說了什麼?”給她掖好被子後,朔方王轉過身來。
長眉斜飛入鬢,一雙長長的鳳目。
“姚蓋你咋啦!”一聲大嗓門猛然將姚蓋從夢境思緒中拉回來。
“說著說著你就不理我了,一個人在那裡發呆。”楊玉非常不滿,拈了一塊糕點開吃。
“沒事,我只是想到夢裡面的場景了。”姚蓋撫上了額頭。
“那一次真是戰況慘烈得很。”楊玉嘆息,“我至今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拖的那麼久的,最後回來的也只有她一個人。不過那些壯士們怎麼說也算有個好歸宿,至少沒有成為孤魂野鬼,還有人給掩埋立碑了。”
“掩埋立碑其實不管用,只是讓人心裡好受些。心裡不願死而為別人死了,再好的死法又有什麼用,都比不上為自己活著。”
姚蓋驀地想起那位女中豪傑的話。
“還是可惜。”姚蓋搖頭。
“可惜?這世上死的可惜的多了去了。”楊玉忽然激動起來,“大將軍那死得才叫冤枉!先皇當年都沒有調查清楚就下了殺手,虧大將軍從十七歲起就跟著他,為他賣命幹了那麼多年,真是太令人寒心!我看世人所傳功高蓋主,兔死狗烹也不是沒有道理!要知道,大將軍死的那一年只有二十七歲啊!那麼風華正茂的年紀,那個年紀的多少人還有著建功立業,一心向上的野心。而將軍,她就那麼草草被掩埋在荒山野嶺裡,到後來都屍骨無存,至今下落不明啊!”說到此,楊玉顯出蒼老的疲態來,眼中已是蓄滿了眼淚。
姚蓋的心,也跟著一陣陣刀割般鈍痛起來。
“……最後,咱們舉世無雙的英雄就這麼被先皇一刀割破了喉嚨,臨死前還笑道:‘同朝不同寐啊。’”說書人說完英雄蕩氣迴腸的一生,整個茶樓先是一片靜寂,然後爆發出一陣掌聲和叫好聲。
樓上的李憶川怔怔地坐在那裡。
同朝不同寐,古往今來,多少賢良忠志之士敗在這上面。你也是一樣嗎?如今我也成為了皇帝,如果你還在,我們會跟這是一個結局嗎?
對面的左福林猛然激動起來,打斷李憶川的沉思道:“誒,哥,你快看,好奇怪,來茶樓聽評書的居然有女人誒!”
李憶川皺了皺眉,但還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人一身黑袍,頭髮自然散落至背心。
左福林正得意他的眼力,轉過身來想要跟李憶川討兩句誇獎,卻看見李憶川猛然站起身,一個起跳,踩著二樓雅間的護欄就衝下樓去。
這舉動對於李憶川來說實在是太過不尋常,誰能想到一個幾乎永遠理智鎮定的人在這一刻做出這樣明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舉動。而且,任憑左福林怎樣喊,那個男人就像沒聽到一樣根本不回頭。
左福林趕到的時候,茶樓裡的其他人早已被遣散出去。李憶川已經站在那個人的三步開外,眼睛直直地盯著對方。
對面的人很年輕,看起來不過剛剛二十歲。一頭烏黑柔順的秀髮散開,肌膚白皙,稜角分明的臉上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正注視著這邊。她看似愜意地陷在椅子裡,脊樑卻繃得筆直,左手指節很輕很緩慢地敲擊著一旁的桌案,一雙眸子沉星落月,看過來的目光裡帶著逼人的魄力。
在這樣的壓力之下,不知怎地,左福林總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熟悉感。這個女人的相貌他好像在哪裡見過。她此刻散發出來的氣場和很多細節他也莫名熟悉,就好像他曾在另一個人身上看到過許多遍。但左福林無比確信他之前絕沒見過此人,畢竟,有這樣強大氣場的女人哪有見一眼就忘的道理。
眼見兩個人僵持了半天一句話沒說,左福林不得不站出來開口打圓場,他可受不了這種沉默的壓迫感:“這位小姐,我們家……公子應該找你有話說。你看我們其他人都不認識你,不如給我們通報一下姓名可好?”
對面的人嘴角扯起一個弧度,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