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抬起頭來,滿臉都是怒氣,壓低了聲音狠狠的道,“哪有什麼絹,都讓曹娘子收走了,說是給了咱們也不過糟蹋好東西”說著便用鞋尖死命碾著地上的一根枯枝——那可是聖上賞賜的宋州絹,他這輩子都沒摸到過那麼好的東西,曹娘子怎能如此苛刻普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胸口一點不安頓時都化成了火氣和慶幸,想了一想,忙上前把清泉拉到了他平日住的門房裡,低聲道,“你是個有主意的,我來問問你,阿郎如今好容易得了這份差事,大娘又有了這體面的婆家,為何曹娘子卻恨不得壞了這門親,毀了阿郎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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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的馬車上,阿霓頗有些不解的問道,“大娘,那老蒼頭不過是個門房,能知道多少事情?”她自然曉得,這一個月來的於夫人的認女、蘇將軍的提親不過是演了場戲,但男女相悅,長輩成全,此事說來也稀鬆平常得緊,大娘的姑姑知道又有什麼打緊?如今大娘的父親一力贊同,婚事自然再無意外,大娘為何會給那門房許下這般承諾?
琉璃淡淡的一笑,“他是個老實的,便是幫不上什麼忙,日後給他養個老也算不得什麼。”
阿霓笑了起來,“大娘真是厚道人。”
琉璃笑了笑,沒有做聲。她自然不會告訴阿霓,普伯和庫狄延忠身邊的清泉相處甚厚,而曹氏身邊的阿葉又一直惦記著清泉,再加上今天的那五匹絹曹氏是斷然不會讓奴僕們得的,從今往後,這庫狄家的事情,只怕沒什麼可以瞞住她了,事情竟比她預想的還要順利些——說起來,這也不過是她從武則天身上學到的一點點皮毛而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她既然下了決心要打一仗惡仗,總不能讓曹氏他們在背後捅自己刀子。
馬車穿過天門街進了長興坊,在蘇將軍府的門口停了下來。沒多久,一位身量高大、眉目英秀的婦人便笑著迎了出來,琉璃認得正是於夫人的兒媳羅氏,忙趕上幾步,“哪敢勞煩阿嫂大駕。”
羅氏上來挽住了她的手,“阿家都念叨了幾回了,又怕你來得晚,又怕你來得早,如今可算踏實了,快些跟我進去。”
阿霓便回頭對車伕黃貴道,“你明日辰正再來接人,後面車廂裡還有一匹素絹,是大娘賞你的。”見阿貴笑嘻嘻的走了,才幾步追上了琉璃。
這是阿霓第二次來這蘇將軍府,比起應國公府來,這府邸著實小得可憐,說是府,其實不過是一座五進的院子,屋子一色的白牆黑瓦,後花園也就是個意思而已,倒是外院那片練武場很是不小。阿霓是常隨楊氏出門的,只覺得在京城的四品官員裡,府上如此窄小的著實不多。上月二十那場認親的家宴,就是隨便設在靠近後花園的一處花廳裡,陳設食具一概平常。不過菜式卻是異常豐盛,從海鯢幹膾到五生盤,上了足足二十道,有幾味便是貴人家也很少能吃到的。她聽著老夫人都納罕了半天,想來是這蘇將軍夫婦的確重視這認親的宴席?
穿過幾處過廳,眼前就是蘇府的上房,於夫人早已站在臺階上,看見琉璃,忙幾步走了下來,沒讓琉璃行禮,便一把拉住嘆道,“這麼早就來了,想來是吃過午食便往這裡趕的吧?你這孩子,這般性急做什麼?”
阿霓頓時想到羅氏適才說的話,心裡忍不住有些想笑。她算是看出來了,這於夫人的性子在長安的官家夫人裡也是不多的……
琉璃隨著於夫人進了上房,只見蘇定方穿著一身家常半舊袍子坐在榻上,衝自己笑著點頭,“來啦”看著眼前這張淡眉細眼的和藹笑臉,琉璃心裡依然不可避免的湧上了一種怪異的感覺,趕緊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琉璃見過義父,義父萬福金安。”
於夫人不耐煩的把琉璃拉到身邊坐下,“就你禮數這般周全”
琉璃心裡默了一下,她當年看唐史時,最愛看的便是名將傳,眼前這位可是地道的大唐戰神,一戰轉身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認真論功績,連薛仁貴、裴行儉也沒法和他比,多行幾個禮算什麼,她簡直恨不得要個簽名才好……
不過眼前的蘇定方顯然看不出半分戰神的風采,正笑著對於夫人道,“你當人人都和你一般是野慣了的麼?”
於夫人怒道,“都是一家人,禮數那麼多做什麼?”
蘇定方識趣的閉了嘴,臉上仍是笑眯眯的,轉頭便問琉璃,“你午間可吃飽了,那煎餳一般人家做出來都極是難吃的。”
琉璃想了想,老老實實的點頭,“的確難吃,琉璃沒吃幾口就吃不下了。”
蘇定方頓時眉開眼笑,“正好,這冷天拔地的,正是吃些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