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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部分

柳如月點了點頭,“長史知道便好。我聽說此事後,昨日藉著上香詢問過大佛寺的法師。這才得知,西州的賦稅拖欠由來已久,自郭都護殞命西州、柴都護接手時便已開始,麴氏重返西州之後,更是愈演愈烈。這三年來,都護府每年不過收取三成租庸,其餘之數,說是年年催收,其實不過是年年做個樣子罷了,因此才到了今天的田地。如今卻這樣大張旗鼓來讓長史整頓,其用意不問而知。”說著便輕輕點了一目,一小片黑棋頓時被吃死,黑棋的局面更是難看。

裴行儉並不介意,思量片刻,便在另一處長了一步,“阿監所言,我都略有耳聞。”

柳如月毫不猶豫便在黑棋的棋路上一斷,“那長史可知,這局面是因何而來?”

裴行儉一怔,笑道,“略有所知,願聞其詳。”

柳如月的神情有些沉重,“長史若與上了些年紀的西州人多談幾次,便能略知郭都護當年在西州推行唐制的狠辣手腕,當時不過兩年多光景,便讓西州上下變得與大唐其他州郡一般無二,城中立市坊,鄉村皆均田,政績報將上去,自然令先皇大悅,然而西州人卻是苦不堪言!”

眼見裴行儉已經應了一手,她下子一擋,這才接著道,“長史自然知曉,按我朝制度,每戶丁男授田百畝,每年納兩石粟的租、兩丈絹的庸,此外還有每畝兩升地稅,以百畝田之數而言,每年交四石粟米、兩丈絹帛自然算不得什麼,不過長史,你可知西州所謂均田,每丁實際得田多少?”

裴行儉神色平靜的落了一子,“我曾用一個多月的時間跑遍了西州人口最多、最少、最富和最窮的幾個鄉,平均算來,真正能用之田地,多者十幾畝,少者也不過十畝左右。”

柳如月吃了一驚,手裡的棋子差點掉了下來,“長史你都已經知曉了?”

裴行儉仍然看著棋局,點了點頭,“自然都知道了。我朝授田有廣鄉、狹鄉之分,狹鄉田少則賦低,然而郭都護好大喜功,授田以沙地荒丘充數,竟把西州定為廣鄉。西州自古耕地難得,加上貞觀年間,大批流民與邊軍陸續遷入西州,土地越發緊張,新近授田之丁,能得十畝便算不錯,莫說民眾,便是西州那些勳官也多是有勳無田,白白掛個名頭而已。”

“我還知西州地氣溫暖,一年兩熟,瓜果易得,牛羊可牧,因此雖然得田只有十餘畝,若在豐年,四石之租稅倒也勉強交得出來,只是一遇災荒,多數貧戶便難以為繼,且西州種桑養蠶頗為不易,庸之一項更是難以交足,往往要花錢去買外地高價絹帛上交,以至於西州欠庸的狀況比欠租更為嚴重。”

“郭都護性情奢侈,手段厲害,當年西州人便是賣房賣地,也不敢拖欠。他之所以身死異域,一半固然是叛軍的計謀,另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民怨太深。柴都護接手後,面對的便是這種兩難的局面,若是繼續催繳,則怕民怨沸騰,不催,都護府,特別是軍中的錢糧又無以為繼,因此也就緊一陣緩一陣,西州拖欠租庸的苗頭已是初露。這幾年麴氏一面安撫民眾,一面修建工坊、寬待行商,開源節流之下,雖然只收了三成租庸,好在西州這兩年也未大動干戈,倒是維持住了目前的局面。”

“如今西州民眾所欠租庸已遠比當年更多,且是貧富皆欠,我若是強行動手催繳,一旦激起民憤,大約比郭都護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若是不催繳,今秋大軍一到,西州無足夠錢糧供應軍中,我這負責賦稅之事的長史自然是罪無可恕。”

“所以,這一局棋,我應也是死,不應也是死,是謂死局,便是棋力如你,也可以令我不得翻身!”

裴行儉放下手裡的黑棋,嘆了口氣,“我輸了。”

柳如月怔怔的看著他,“長史,我原以為你是初來乍到,不知就裡,才會貿然接手了賦稅之事,我手頭有一樣宮中的秘藥,可以令人突然病倒,外人看不出端倪,本想獻與長史,可長史既然都已知道了,為何還要應這一局?”

裴行儉淡淡的笑了起來,指了指面前的棋盤,“因為棋局已然在此!”

“西州的賦稅已是死局,麴家又能如何,他們身為高昌王室之後,豈敢對均田之制度,租庸之賦稅,說半個不字?我今日固然可以裝作得病,甚或故意受傷,以躲開此局,明日呢?我只要真正當這西州長史,這一局遲早便得接手。再說,今日之局固然已是死局,可若是拖下去,局面只能更糟,來日他人接手,一旦處置不當,我大唐在西州十幾年的經營便會毀於一旦!”

“阿監想來也知道,今秋大唐與西突厥賀魯部必有一戰,阿史那賀魯十萬大軍正嚴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