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晚,並未曾目睹聖上龍顏,可事到如今也就全明白了,跟著跪下高呼萬歲。
寧毅收回長劍,上前單膝跪地,蘇丞在他身後站著,攥緊了手裡的劍柄,鮮豔刺目的血順著劍身正在往下淌。他的臉上濺有熱血,鼻端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一張臉陰鷙的有些攝人。
皇帝目光落在他身上,雙唇翕動著,欲言又止。
御輦的後面還跟了一頂轎子,隨之由宮人攙扶著走出來的,是太后。蘇丞將看向皇帝的目光收回,繼而去看太后,親自上前相迎,主動挽上了太后的胳膊,低喊一聲:“皇祖母……”
太后眼眶含淚,滿目疼惜,取出帕子慈愛地幫他擦拭臉上的血跡,又握住了孫兒的手:“好孩子。”
所有人都沉浸在陛下突然出現的震驚當中,卻有一聲大叫破空而出,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啊——”
循聲而望,平南侯不知何時繞到了賈道的身後,手指長劍捅在了他的脊背上,因為力道極大,劍頭從賈道的前胸冒出,殷紅的血順著身體淌了出來。
賈道強撐著身子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青筋暴起的平南侯,一張嘴,血頓時翻湧而出。
平南侯死死盯著他,眸中是濃烈的恨:“如果當年你不送你妹妹入宮,幫她博寵,綺嵐不會死……”
看賈道倒在了自己腳下,平南侯抬頭看向了對面金尊玉貴的男人。他這輩子最想殺的人,是他。可惜他不能,這個男人何等尊貴,他不敢拿蘇家百餘條人命,去為自己一個人的私怨陪葬。
手中的劍緩緩滑落,他身子一軟,整個人跌跪著倒下來,背後早已是殷紅一片。就在方才,他給了賈道致命一擊的同時,有士卒也給了他一劍。可是他不後悔,能夠親自手刃賈道,為綺嵐報仇,他此生無憾了。
蘇丞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一切,突然飛奔過去,將他抱在了懷裡:“大伯父!”
“大伯父你撐住,我讓人去請御醫,去找廖啟,他能救活你的,一定能的……”
平南侯強撐著一口氣,艱難地搖頭:“不必了,這樣於我而言是最好的結果。自打她死了,我無時無刻不想隨她而去,若非有你,或許我不會撐到今日。如今我能手刃賈道,為你娘報仇,再無怨悔,也想去見見她了。這段日子,我總是能夢見她,夢見她哭,夢見她笑,她一個人孤零零在那邊,一定很孤單……咳咳咳。”
他摸索著取出了胸口那隻赤金鳳尾鐲,交付在蘇丞手上:“把這個,給弄弄吧,若你們二人能修成正果,大伯父和你娘會在天上祝福你們的。”
“大伯父……”蘇丞面色沉重地看著他,雙目里布滿了血絲,水霧瀰漫。
皇帝一點點向這邊走近,看著奄奄一息的平南侯,他長嘆一聲,語氣幽遠而沉痛:“當年朕對綺嵐一見傾心,讓先帝賜了婚,原以為會和她幸福一生,誰知最後卻……那個時候,朕當真不知你們兩家已經談婚論嫁了,後來知道時她已經嫁過來,做了我的妻。”
皇帝閉了閉眼。
當初綺嵐嫁給她,對他疏離冷淡,他費盡心機討好她,小心翼翼哄她開心,卻始終得不到她的一絲笑意。那個時候,他無措過,氣餒過,後來讓人去查,方知曉他們二人的事。
他嫉妒,羨慕,患得患失,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挫敗的滋味兒。可那個時候她已經是他的妻了,又讓他如何肯放手?
他本想愛到心坎兒裡的女孩子,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心裡愛的卻是旁人,他的心難道不痛嗎?
如果他一早知道他們兩情相悅,他不會去橫插一腳的。可有時候命運就是這般作弄,最後造就了三個人的悲劇。
“是朕對不住你,也負了綺嵐。”他當初求先帝賜婚之前,應該查一查情況的,可那時候他太激動,一門心思在綺嵐身上,便什麼都忘記了。
平南侯看著他,終究再沒說什麼,沉沉閉了眼去。
皇帝將目光從平南侯身上收回,緩緩看向被舞女鉗制的貴妃,面上有怒意也有失望,一步步向她逼近。
“賈詩韻,朕對你不好嗎?恩寵給了你,體面給了你,到最後一顆心都給了你,你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居然貪心到要謀奪儲君之位?當年你假傳聖旨置秦皇后和二皇子於死地,後又假借朕煉丹為由和你兄長叱吒朝堂,今日更是膽大妄為,弒君篡位!朕與你相識數載,竟不知你還是個勃勃的野心家!”
貴妃早在看到皇帝出現時就已經徹底懵了,如今又聽他逼問自己,她心慌的想往後退,整個人卻被那兩個舞女鉗制著動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