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無事,月冥,交接班後就去休息吧。”皇甫準備轉身離開,最後還是忍不住回首看了看那個飄出琴聲的院子,硃紅色的大門緊閉,門縫邊斑駁的漆痕讓他忽然覺得一陣硌得慌,最後又加了一句,“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暴露自己,所有的事統統向我彙報,我自有定奪。”
說完,沉著腳步,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月夜看著主子越走越遠的背影,嘆一句:“唉……主子這麼做也太無情了……我倒是覺得伶公子挺無辜的……”
月幽笑道:“說你轉不過彎來你還真不懂啊?換個班而已,他至於親自送你來麼?一個命令不就完了!”
月夜眨了下眼:“這麼說,他其實是想來看看伶公子的情況的?”
月幽一點頭,無奈道:“要審一個敵國的細作,何必想這麼多圈套兜兜轉轉,直接提到刑堂去,不出幾日就該招的都招了,主子只不過想採取儘量溫和的方法罷了,說到底……也是捨不得傷了伶公子……”
月夜恍然大悟:“那麼說,主子其實是挺在意伶公子的了?”
“出於鎮國大將軍的角度,不得不對一切小心翼翼,但很明顯,”月冥一邊扯著月夜跳上屋頂,一邊解釋“主子內心也不希望他是奸細的,只不過,他還不能率直的面對自己的內心罷了……”
“知道了,”月夜笑了笑,“既然這樣,那就不能虧待了伶公子麼……”
“你可別做多餘的事啊,主子知道了會生氣的。”月冥準備翻身下屋頂,最後囑咐道。
月夜點點頭,在屋頂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躺下,夜裡還是挺冷的啊……稍稍運起些內力才覺得暖和許多,這天氣,那看起來風一吹就倒的公子怎麼熬得下去,過幾日就去找些被子大氅一類的送過來好了。
伶剛剛才覺得乏了躺下,聽著屋頂上倆暗衛咕唧了半天,唯有無奈的苦笑,原來他一直在猜疑自己,把自己當細作防著……雖然一開始在吃到針之後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戲,但皇甫這人對於周邊人的個性,如何利用可以達到最好的效果瞭若指掌,是個能將每個人都看穿並巧妙利用的天才,可以說他的全域性的控制能力相當厲害,不可小覷,這一點,隱隱的激起了伶內心深處的興奮,一種較量的衝動在隱隱沸騰。
之前打仗時沒和他面對面較量過,若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倒還真的想和他過上幾招試試。
這幾日,伶常會回想起和皇甫平靜相處的那段日子,他的細微的關懷和兩人相投的談話,特別是一個人在黑暗裡孤獨的徘徊久了,那種內心壓抑的恐懼和不安就越強烈,對於安慰的渴望便越甚,他不想一個人這麼默默的死去,在生命最後的這段日子,還忍受著孤獨和痛苦,敵人也好朋友也罷,這樣互相猜忌著的日子,皇甫不累他都累了……
也許,能和他交個朋友,志趣相投,把酒言歡,也是件不錯的事。。。。。。
既然迴歸塵土也是註定了的事,那麼,真的不想再留什麼遺憾了……
與其這樣讓他猜忌,不如再下次見他之前就把一切挑明瞭吧,不管他做出什麼決定,至少不想在這樣任人猜疑下去了。
☆、第十五章 變數
和平契約簽訂以來,蘭都的第一場雪。
他靜靜的坐在屋裡,聽著漫天北鳳卷裹著雪花的聲音,夾雜著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掃地下人們的抱怨聲,還有那些小廝丫鬟們在雪地裡嬉戲的聲響……
以前在南乾帝時候,地處偏南,難得見到雪景。每到冬天,只覺得寒風凌冽乾澀,偶爾飄飛幾片白色雪花,卻都在還沒落到地面的時候就融化殆盡,記憶裡唯一一次看到宅院裡銀裝素裹的景緻,還是在家破人亡,僕從們席捲財物跑的跑散的散那年,一場大雪如祭奠忠良的逝去一般,將整個南乾鋪上了白色的綾緞,期待了那麼多年的雪,卻在那年將他的心底凍了個通透……
戰事起後,在邊境上作戰倒是時常迎來大雪,但那又完全不同於之前的雪了,厚重的白裡夾雜著血色,荒草連同這兵士們的屍體一起被無聲的掩埋,入眼的盡是一派淒涼。
可想不到這北鳳蘭都的雪一下,外面一片熱鬧和沸騰,像過了節一般的歡喜,原來雪也有帶來欣喜的時候麼?可惜此時,他已經看不到了。
“空空”的敲門聲打斷了伶的思緒,他抓起床頭的衣服披在肩上,這件稍微厚實些的棉質衣服還是當初從柳樓帶過來的,他也許該慶幸內力沒有完全消失,不至於在這種時候還因為屋子裡沒有任何保溫的東西而被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