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靠著南面,外面有一條走廊連著五間房,看風景是極好的,想必是姚家大姑奶奶的小憩之地,這會兒她是要休息,而非看風景,便笑道:“勞煩姐姐收拾裡間吧,我略歇一歇便罷了。”
瑪瑙點頭,親手撩開帳簾。指揮小丫鬟們鋪床散被,另有小丫鬟送上茶水點心,瑪瑙奉上茶笑道:“這是祝掌櫃特命人送來的碧螺春,用的是山上的泉水。老太太、大太太說。吃起來有股子清冽的泉香。奴婢倒不懂這些,黃姑娘嚐嚐。”
金穗也不懂品茶,只是奇怪瑪瑙這時候怎麼提起了祝葉青,因笑道:“我是粗人,姐姐都品不出,我如何品得出,倒浪費了這茶。”
“黃姑娘要是粗人,奴婢越發連粗人都不是了。”瑪瑙奉了茶,親手夾了兩塊姚府特製的點心,等金穗吃完了。陪著說了會兒話。服侍她睡了。交待丫鬟們用心服侍,這才下樓來。
樓下正廳裡,姚老太太讓大家散了。姚二太太自是沒二話,和媳婦、孫子孫女們起身告退,姚大太太使個眼色,大奶奶袁氏領著女兒出去了。
姚三太太不肯走,面露古怪:“老太太瞧著,這黃姑娘可真是懂事,字字句句有條有理。”
“你想說什麼?”姚老太太輕瞥她一眼,語氣略微不耐煩。
雖是輕輕的一眼,但姚老太太身居高位,常年理事。府裡府外一把抓,卻是極有氣勢的。
姚三太太心中一寒,強裝鎮定地呵呵笑道:“我是說那黃老……黃老太爺極會教姑娘,字字都說到了老太太的心坎上。”
她堅持不肯承認金穗是自己聰明,而是別人教了她的話,才會如此靈敏地應對。
“那也得一個會教,一個會學才是。”姚老太太別有意味地說道,不想跟她糾纏這個沒意義的話題,轉而問道,“欣哥兒今天怎麼沒來?他四叔出去這麼久才回來,怎麼不叫他出來見見?”
姚三太太自然聽出姚老太太的話外音,無非是說姚三老爺不學無術,一事無成,又風流好色,總之沒一點好處,這樣總被姚老太太敲打,她慢慢地適應了,卻是無法避免地總要尷尬一陣子的。
提到姚長欣,她又一陣膈應,連勉強的微笑都維持不住,搬出早準備好的理由:“欣哥兒前天和三老爺出去看楓葉,身子小恙,大夫說不見風才好。媳婦便讓他歇著了。”
“行了,你屋子裡那些糟汙事我先不管,但我姚家的子嗣半點閃失不能有,你且記住這一點。今天雍哥兒回來,別的事罷了,你院子裡的事自己理著,早早讓欣哥兒養好了身子,免得他四叔擔心。”姚老太太揮揮手。
姚三太太沒佔到一絲便宜,此時卻不好再煩著姚老太太,只好心有不甘地退下了,不過,堂上的婆媳倆更是面和心不合,她自己偷著樂罷了。
姚老太太這才對姚大太太笑道:“今天見著了黃家的姑娘,我總算是安心了。”
姚大太太往前挪了挪身子,也笑:“前些天便聽跟去的小廝們來報過,正趕上楚世子妃懷孕之喜,黃姑娘趕著好時候,倒在世子妃面前得了臉。在世子妃面前都沒出錯,何況我們家,所以媳婦才說,這是個伶俐的姑娘。”
“黃姑娘懂事,想必那黃老太爺也是不差的。我先前聽說雍哥兒送的許多東西黃家都收下了,還以為是個填不滿的窟窿呢,罷了,即便是個窟窿,不過煩擾些,可黃姑娘這樣的小小人,倒是意外之喜了。”
“老太太忙著,沒理會得,媳婦才聽小子們說,黃姑娘讓人造了冊子,把楚王府她院子裡的東西一一登記了,路上黃老太爺又和雍哥兒提起,這些東西收下便收下,以後都從他分紅里扣。雖說處事不是太周到,倒是為著他孫女的一片心。如此,是半點便宜都不肯佔了。”姚大太太提起金穗滿臉笑容,她的獨子平安到家,有一點點錦上添花的事都笑得春風滿面。
“嗯,倒是讓人欣慰。”姚老太太剛說完,便見瑪瑙下來,問道,“黃姑娘睡下了?”
“回老太太,黃姑娘睡下了,想來是真困了,睡在西稍間的裡間。”瑪瑙輕聲回話,笑著給兩人行禮,幾步走到姚老太太身後給她輕輕捶背。
“鄭大姑娘和黃姑娘都安排好了,這會子閒下來,你覷個空,叫你雍四爺來陪我說說話。到底苦了一路,雖說是有霆哥兒護著,聽他輕描淡寫的,其中兇險我又哪裡不知……”說著,姚老太太眼角又紅了。
瑪瑙輕聲勸解,招呼小丫鬟們打水送帕子。
姚大太太一聽,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些,心中雖感傷,更多的卻是驕傲,還有一股不甘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