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壁殘垣,看到中央控制室中那兩個孤單的人影時,他有種自己正在做夢的錯覺。
他們與那中央控制室之間,相隔著一個將近五十米的萬丈深淵。想來是這一段的地板被炸得橫飛,才形成了一處巨大的裂縫。
而深淵對面站著兩個人。男子青絲如瀑懸,眉目如詩畫。女子灰眸淺淺凝,顧盼皆成冰。那個不依不饒,只執著地喚著他“絮”的孩子。那個不惹塵埃,比陽光還清澈的少女。
今時。往昔。地獄。天堂。
可是為什麼,最終他們再相遇時,他已經選擇了與他們背道而馳的那條路,並且站在了是非正邪的兩個極端。
天平的左邊是那二人,天平的右邊是站在他背後與他互相支撐的世界。孰重,孰輕?
聯軍靜默著,等待著總指揮官的命令。可是他只是痴了般凝視著那兩條人影,彷彿周圍除了他們,再無其他。
龍月軒開口說話了,如九天音律,動聽清朗。“諸位,歡迎你們。我們也期待這個時候很久了。大家肯大駕光臨,與我們一起見證這個歷史性的時刻,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他的聲音溫潤柔和,卻夾雜著一絲極度冰冷的譏嘲,寫盡了對世事的不屑。伸手輕輕擁住身邊的女人,他繼續說道:“你們想要殺她想很久了吧?”他傲然一笑,指了指天花板開裂處露出的蒼穹。“因為,她的生命,威脅到了你們的生命。所以,你們決定犧牲她,來成全你們,對吧。”
沒有人說話。冷寂的空氣中,只剩下了沉默。
“可是,在我看來,”龍月軒掃視俯瞰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頭,朗聲道。“你們與她相比,還不如螻蟻輕賤!所以,麻煩你們犧牲一下你們自己,來成全一下我和她!”
“瘋子!”曙光的洛宸爆發出一陣怒吼。“賈汀之,還不下令攻上去!跟他在這裡嘰歪廢話做什麼!”
龍月軒笑起來,那一個永遠溫柔之至的男人,竟然在這一刻顯得無比刻毒陰狠。“你們做什麼都來不及了。”他的手放在了身邊儀器的按鈕上。那儀器足有三層樓高,通體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如同一隻森然的巨獸。“只要我手一動,天上的那個時空裂縫,就會被徹底地撕裂到極致。到時候。。。。。。你們,就跟隨著歷史,一同毀滅吧。。。。。。”
“瘋了,真他媽的瘋了!”全場只聽到洛宸氣急敗壞的怒吼聲。他舉起手中武器對準了龍月軒,吼道:“老子現在就宰了你——”
“慢著。”有人沉聲喝道,並且一手壓下了他已經瞄準的槍。
賈汀之一步步踱到那斷溝邊緣,向著對面的人,輕輕地微笑。
“軒兒。白雅。好久不見。”
靜默。沒有人插話,也沒有人回答。可是,那個叱吒風雲的男子,那國際聯軍的最高指揮官,此時此刻已經雙膝一軟,跌跪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疊聲地說著對不起,他聲音極輕,卻是聲聲清晰如泣。
對面女子冷漠的灰眸中平靜無波。記得上次,他也是如是說。不知道這一次,他接下來又要做什麼?第三次殺死她麼?
可是,那人卻堅定不移地抬起眼來與她對視。目光相遇時,彼此都是一震。記得上一次這樣注視著對方,彷彿已經是上一世的事了。。。。。。
那是,她不過是個嬌憨的少女,不諳世事,不懂人心。雖然善良,有的時候卻也會任性。只有碰到什麼特別棘手的事的時候,她才會恭恭敬敬,又帶點撒嬌意味地喊他“老師”。而他,明明在所有人面前都可以沉靜銳利,而在她面前,卻常常崩潰,束手無策。
生命中沒有如果,也沒有重來。那樣的日子,註定是回不去了。而他,自從遇上她開始,就一直在糾結,在天平的兩端左右搖擺。
但,若是沒有她,也許到現在,他仍是渾渾噩噩,為了一個遙遠不可及,也許根本都沒有明白的目標而拼盡一切。若是沒有她,他的心腸也會比現在冷硬千萬倍。那個名叫龍月軒的仇人,他也會一直視之為仇人,哪裡能夠體會到這至深至誠的情誼。
可是,她在他的手裡死了兩次。也許這才是真正的絕望吧。不是沒有能力保護,而是明明可以守護得住的東西,卻要親手將之粉碎。
“白雅,我只求你一件事。”他輕聲道,卑微弱小。“能不能,放過他們,放過大家,放過世界?”
放過?放過!這兩個字,怎麼可以從他口中如此輕易地吐出來?郎雅凡眯了眯眼,卻沒有接話。
賈汀之的唇角緩緩地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