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駒。昨天走了半天慢吞吞的路,已是焦躁。今日又是這樣被這毛驢拖累著不緊不慢,半死不活地走,就顯得極端的不耐煩起來了。一路上噴鼻踢蹄,長嘶短哼的。弄得趙匡胤也心煩意亂,焦灼不安。知道這是匹神駒寶馬,輕易是打不得的。如若隨意鞭打,傷了它的驕傲元神,陽剛之氣,就成了一匹劣馬了,是再也調教不好的了。只得不住的罵道:“孽畜!孽畜!你道是俺不讓你跑快麼?是那毛驢跟你不上罷了。你哼個甚的?”
那京娘前身終究是天國的一隻黃鸝,今世又是人世女孩兒家的心性。胸懷裡那懂得多少人間風浪?早就忘了昨日的事兒,只看到今日的滿眼風光,又便唱了起來:
“枝頭的楊柳青又青,哥哥駿馬四蹄輕。妹妹的毛驢走得慢,只恐後面來賊兵。”
趙匡胤聽了,沒好氣地說:“你還唱呢,你道是我不知那遼兵會趕上來麼?昨日我正要換一
匹馬呢,誰知這一路上的馬都讓那些契丹狗搶光了……”
他兄妹正說著,前面卻來到涇河,這一帶正是晉昌軍連年爭戰之地,反覆的燒殺搶掠,附近百姓往外逃亡,早已一片荒蕪,人煙斷絕,因而河上舊時的渡口上下,如今並無渡船蹤影。二人正來到何邊看了一會,無法可想看來只好涉水而過了。公子便吩付京娘在岸上柳蔭樹下稍候,自個兒驅動寶馬下河,試探河水深淺。
誰知那馬兒才下水走了幾步,便已四蹄不著地,河水已淹沒馬脖,趙匡胤也全身沒入水中,那寶馬原是匹神駒,仰著馬頭依舊向前游去。趙匡胤一看苗頭不對,河水如此之深,即使是行軍之時,也都只是人牽著馬匹游泳而過,再好的馬匹也不能馱人而過。自己游泳技術並不高明,如今即使傍著汗血寶馬遊得過去,也只是過得了自己,無法過得京娘。忙提轉馬韁,依舊回到岸上。
京娘見了,未免著急,忙說道:“河又沒過得成,倒把哥哥的衣裳都打溼了,哪怎麼辦?”
趙匡胤說:“莫慌,莫慌,為兄自有辦法的。”
他是個走南闖北的人,自有經驗。看了一會,心想:天下的河流,都必然是逢灘必淺,逢潭必深。灘過了便是潭,潭過了便是灘,不會是到處一般深淺的。眼見得這渡口河面較窄,河水緩慢,河水必然較深,只要往上游走去,必然有較淺的灘頭。
想罷,便領著京娘沿河往上游走去。果然不出所料,只走出一兩里路,便見前面河面寬闊,河水湍急,心想,這兒看來是個淺灘了。便把京娘抱到寶馬坐好,自己一手牽著馬的轡頭,一手牽著毛驢韁繩,涉水而過。
誰知這正中了古人說的:“欺山莫欺水”這句話。這山高是看得見的。可這水深哪可是看不到的。趙匡胤原來看這河面開闊,料它是個淺灘,誰知這河灘雖淺,但仍有深淺不平之處。哪寶馬身高體沉,自然能平穩而過。但那毛驢腿短體輕,一但踩到水深之處,不著實地,便失驚蹬踏,掙脫了趙匡胤手中的韁繩,隨波逐流而去。
趙匡胤見水衝跑了毛驢,忙鳧水過去抓韁繩,誰知這隻手一鬆轡頭,京娘在馬上就坐不穩了。身子一晃,便一頭栽到水裡,只喊得一聲:“哥哥,快……”便咕嘟咕嘟的喝了幾口水。
趙匡胤一見,大吃一驚,哪敢怠慢,忙鳧過去救起京娘,讓她抱著馬脖子,依舊坐到馬上,自己一手摟扶著她,一手拽著轡頭,半遊半走的一步一步向對岸走去。
京娘經這一嚇,又嗆了幾口水,又驚又怕,雖然回到馬背,但卻一手扯著馬韁繩,一手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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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大哥哥脖子,整個身子都壓到大哥哥身上,半點不敢放鬆。
好不容易捱到對岸,公子回頭看時,哪毛驢也不知被水衝到哪裡去了,再加上京娘受了這
一場驚嚇,把自己死死箍住不放,無法可想,只得騰身上馬,把京娘放在前面,兩人共乘,繼續前行。那京娘渾身溼透,只冷得不斷的發抖,依舊緊緊抱著哥哥取暖,公子只得加緊催馬前行。這寶馬且喜沒有那毛驢羈絆,雖然背上乘了兩個人,卻也走得輕快,轉眼之間,天色已晚,附近仍無人家,卻也不便再走,見路旁有幾處破窯,便選了一處進去棲息。把一些門窗拆了下來,取過火種,燒起一個火塘,先把京娘安置在火旁取暖,時值暮春,夜涼如水。何況白天已經渾身溼透,捱了半天的凍,一待生起了火,便忙圍到火旁,烘衣取暖。
不料衣服烘得干時,那京娘卻渾身滾燙,兩頰通紅,惡寒畏冷,分明是感冒傷寒了。如今更深半夜,無村無店的,妹子又得此急病,真不知如何處置,那京娘遍體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