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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他仍半夢半醒,神智恍惚。

她擦去他額前的汗水,以保證的語氣說:“你只是在作惡夢,沒有人會傷害你,放心。”

他窩進她胸前,如同孩子窩進母親懷中,不斷大口喘息,直到心跳平緩下來,他無法形容他在夢中的經歷,他連回想都不願意,彷佛只要一回頭,歷史就會重演。

她不斷撫著他的背部,她確定那些傷痕跟他的噩夢有關,只是他還沒辦法對她訴說,每個人內心都有黑暗角落,他若不給她通行證,她始終進不去。

“渴不渴?我去倒杯水給你喝。”

“不!不要走!”他抓住她的手,不願跟她分離一分一秒。

“我不會走,我一直都在。”她輕柔吻在他唇上,但願自己擁有魔法,吻去他所有傷痛不安。

這個吻一時讓他眼眶熱了,他究竟何德何能,碰上這個天性溫暖的女人,帶給他歡笑以及撫慰,甚至不在乎他醜惡的鞭痕,若說她是老天爺派來的天使,他完全相信。

“你不問我作了什麼夢?”

“你願意告訴我嗎?”她心頭一動,是否他已解開第一道心鎖?

他把臉埋進她的秀髮,長長嘆了口氣。“我不確定我有沒有能力面對,但我想試看看。”

他有這意願,她已經很滿足、很感動了。“不用勉強自己,想說什麼就說,不想說的話,我會繼續等。”

她相信除了今天,他們還有明天,無數個明天,兩人相擁而睡、相視而醒,她可以用一輩子來等他。

“謝謝你。”他低啞著說,而她的回應是輕撫他的背,不管那些傷痛多深、多苦,她都願意去擁抱。

室內沈默許久,並不讓人感到窒悶,只是一起感受時光流逝,安祥而平靜,當兩個人用體溫擁抱彼此,什麼都可以面對,不再孤單無助。

終於,趙擎宇開口了──

“我的母親在我十二歲那年過世,大約半年後,我的父親開始生病。”

“什麼樣的病?”她有預感,那一定跟他的噩夢有關。

他眼神一黯,嗓音也低了。“是心理上的病,很久以後我才瞭解,有個正確的名詞叫躁鬱症。”

雨涵不禁倒吸一口氣,她對這種精神疾病略有所知,因為她的好友龐嘉麗也曾身受其苦,不同的是龐嘉麗得了憂鬱症,而這兩種病都能把一個人逼到絕境。

“在他心情穩定的時候,他是最開明最慈祥的父親,我們一起游泳、一起打球,還在電玩遊戲中當對手,比賽誰是最後的贏家。”憶起快樂往事,他的嘴角輕輕揚起,但在同時,他的眉頭緊緊皺起。“可是常常在深夜,他會被自己的惡夢驚醒,我就得遭殃了,他把我母親的死怪在我頭上,先是對我拳打腳踢,而後用椅子、棍子、鞭子,情況越來越嚴重。”

“難道你不能逃嗎?”她不用多問,這絕對是家暴!

“我不是不能逃,而是不忍反抗,當他一邊打我一邊掉淚,我知道他自己也快崩潰了。我們都愛我的母親,卻不能分擔失去她的痛苦,我是默默地壓抑,他卻轉為矛盾的心理,這些鞭痕都是他的傑作,自此我再也沒去過海邊或游泳池。”

多年以來,他只有在黑暗中才允許自己赤裸,甚至忘了有陽光、微風拂過全身是什麼感覺,他選擇深色的衣著,就是想把自己包得緊緊的,那是他的防衛和武裝。

“我的老天爺……”她實在難以想象,那是多悲慘的青春期?十幾歲的少年怎能受得了?

“十八歲那年,我離家去唸大學,情況才稍微改善了,那四年內,他看了精神科醫生,斷斷續續地吃藥,但他自己不想好起來,誰也救不了他。我像是落荒而逃,丟下他一個人面對。他先是失去妻子,而後失去兒子,是我把他推到懸崖邊……”

這些話他從未向任何人傾訴,是自責也是自虐,多年來蝕透了他的心,連自己都不敢開啟來看。

“別這樣說!”她試著阻止他,但他無法停止對自己的譴責。

“每次我想到他一個人在半夜醒來,受盡惡夢的煎熬,獨自哭泣,就想殺了我自己,但是我仍然躲著他,我沒有勇氣去幫助他。最後,他解脫了,他自殺了。我也不確定那是解脫嗎?但或許對我來說是的,我不用再害怕回家,害怕面對他……是的,我終於自由了……”

他像在自言自語,眼神已沒有焦點,望著遠方,看到的不是臥房和妻子,而是某一幕他終生難忘的場景。

“擎宇!”她拍拍他的臉頰,喚回他的注意力,她真怕他就快回不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