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河襄王艱難地喘口氣,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尤自不甘心地問:“既然,既然一切都在你掌握中,為什麼,還要,還要演這出戏?直接殺了我,豈不是更好?”
戰北極碧綠的重瞳閃了閃,淡然道:“因為我需要一個掩蓋悠悠之口,避免百年之後叫史書口誅筆伐的理由。”他看一眼已斷了氣息的河襄王,隻手覆上,幫他閉上那雙不肯瞑目的雙眼, “皇兄,多謝你給了朕一個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小羽已經變了,從一個極端變成另一個極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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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煙雲過,人間有痴心 。。。
“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設下這個套,不正是想置他於死地嗎?我的做法和你有什麼不同?”
“他是生是死,決定在我,而不在你手上!”
靜室的青瓷魚耳香爐裡燃著百合香,盛羽隨手拿了只銀簪拔了拔隔火玉片,綿厚悠長的香氣便愈發濃了。
“反正你也是想他死,我也是想他死,我們之所以合作,本來就是因為目的相同,若是你不願意,那就放我走吧。”
她愛穿梓國的服飾,寬大的青色袖口織著繁複的枝蔓,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皓腕。那隻白膩得似要融化在火光中的纖手懶洋洋地挑拔著玉片,似乎它的主人根本沒有意識,剛剛曾用它拿起餵了劇毒的短劍,毫不猶豫地斬殺一個人,果決,殘忍。
戰北極看著她,目光冰冷,“走不走得了,卻由不得你。”
她微笑,“也對,只是,叫我如何去做,同樣由不得你。”
她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戰北極面上一派沉靜,腦中卻想起錦陽宮中初見她的樣子。
那樣一個傻乎乎,卻叫人情不自禁暗暗微笑的女子。
她端著酒壺,睜圓了眼睛勸他不要渡湖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嫣紅的小臉,靈動的雙眸,那種自以為偷偷耍著小計謀,眼神卻乾淨得藏不住半點情緒的樣子,叫人發笑。
那時的她,即使玩點小伎倆,對周遭的每個人卻是誠心善意的,那個盛羽,有靈魂。
戰北極忽然心中一凜,她變成怎樣關他什麼事?她予他,不過是件工具。主人對工具,不需要放太多關心,只要懂得如何使用即可。
他起身,走到盛羽身邊,從她手中拿走那隻銀簪子,溫聲道:“你眼睛看不見,小心燙到。”
他和她隔得這樣近,燭光下,她微微垂著頭,烏黑的髮絲和青色的衣領間露出半點雪白,珍珠一般瑩潤,因其少,更顯銷魂旖旎。
也不知是百合香還是她身上的香,一陣一陣,幽幽沁人心脾,戰北極心神微微一蕩,那隻拿簪子的手不知怎地便握住了她的柔荑。
手上忽然而來的溫暖叫盛羽怔了怔,隨即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時候不早了,太子殿下,啊,不對……”她揚了揚眉,似笑非笑,“應該稱皇上才是。皇上明日還有無數軍政大事急需處理,早點回去歇息吧。”
戰北極看看空了的手掌,那種柔若無骨的滑膩溫軟雖逝猶存,叫人心旌神搖。
他微訕地收回手,此時不由暗暗慶幸盛羽的眼睛看不到。
“今晚,北極還不是岑國的皇帝。”他輕輕嘆息,聲音似有些迷惘,“鬥了這麼久,爭了這麼久,一朝夢境成真,竟不知道身邊還能剩下什麼。”
“皇上乃當世英傑,心懷鴻鵠之志,這錦繡江山,萬民敬仰,不就是皇上所求麼?”
戰北極直直望著案上的燭火,想起明黃絹帳內那隻垂落下來的,乾枯的手,想起適才緊緊拽住他的衣袖,七竅流血的戰連決,想起宮門前凌亂的屍骸,唇角慢慢挑起一個譏諷的笑。
他忽然起了興致,展眉道:“丹墨可願意陪我飲杯酒?”
盛羽微微蹙眉,毫不猶豫地拒絕:“你我早已說定,只論合作,不談風月。皇上若真有興致,儘可去尋太子府中的姬妾,我想她們會很樂意的。”
戰北極臉色一沉,“可你是我即將大婚的王妃,不日便是岑國的皇后!”
“沒錯,只不過是假的。”盛羽面不改色。
“你!”戰北極霍地站起來,碧綠的重瞳暗沉,隱隱如颶風過境。
盛羽微微仰首,輕揚秀眉,不卑不亢,心裡只冷笑地想: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有什麼好怕的,既然來到這個世上,姑娘我就沒想要活著回去!
她越想越覺得有意思,霧濛濛的杏眸大睜著,泠泠的笑意一點一點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