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侯府的家伎水準這兩年在長安也有些名氣,幾次獻藝連紀陽長公主都很滿意,所以來討要的人也不少,人員自然換得頻繁。
卓昭節也不是每一批家伎都要親自過目的,如今這裡頭好幾個她看著都眼生,自進府以來頭一次見到女主人,又是如此豔光逼人的女主人,有兩個少女就顯出緊張來,回話時也顯得怯生生的。好在這怯生生和緊張都不討人厭,倒是別有一種楚楚動人的風致。
連卓昭節都覺得這也算是一種楚楚動人,那這樣的羞怯就不是大問題了。卓昭節心想夏氏的眼力還是值得信任的,便滿意的點了頭,道:“夏娘子叫你們來時料想和你們說過了,這一次君侯領了上諭,要往東夷山招降仲崇聖,路上得帶一些人伺候。”
眾人應了一個是字,臉色都有點悻悻,這也難怪,雖然不管在長安還是去西域,她們都是為奴為婢,然而長安富庶,侯府裡也是錦衣玉食的養著她們,侯府因為人少,宴樂一年到頭也就那麼幾次,雖然平常夏氏調教起來頗為嚴厲,可日子怎麼也比萬里迢迢跑去西域舒服。
而且這些人也曉得,讓她們跟雍城侯去西域可不只是為了伺候雍城侯,誰知道這一路上會被送給什麼人呢?若遇見脾氣不好的客人,被打死了出氣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當著卓昭節的面,她們也不敢說個不字,畢竟卓昭節雖然名聲不算太苛刻,但離賢德良善還差得遠,這樣的貴人貿然開口求饒沒準現在就是往死路上走——來的時候夏氏就警告過她們不要做多餘的事兒了。
而卓昭節雖然看出她們不甘心的心情,但也沒當回事,橫豎這些人跳不開手掌心的。叮囑了他們幾句好生伺候好雍城侯,因為雍城侯這會是奉旨公幹,帶上一批舞伎著實不成樣子,對外的說法當然是隨行伺候的使女,家伎本來就是要學各樣伺候人的活計的,這些個人要承擔使女的差使都是綽綽有餘。
敲打完家伎們,少不得再給她們許點好處,譬如若是路上被送人,必賞一份程儀,這筆錢卓昭節會叮囑雍城侯的身邊人;若是回來了呢,屆時也有賞賜,甚至用心的還可以提前發嫁出去……
把家伎的事情解決了,卓昭節正繼續拿起帳本來看,外頭回廊上卻響起了一個稚嫩的聲音,道:“母親!母親!”
“曠郎?”卓昭節聽出是長子的聲音,不免吃了一驚,忙把帳本一丟,刷的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走,“可是出了事兒?”
她走到外頭,卻見右側迴廊上,數丈開外,一個著錦衣的小郎君甩開乳母和使女的手,站在廊上又蹦又跳,大聲叫著母親——這小郎君一雙眼睛神似寧搖碧,睫長眸明,極為有神,聽到卓昭節出來的聲音,轉頭一看,一眼看得卓昭節的心瞬間軟成了一灘水。
卓昭節快步走過去,柔聲道:“曠郎怎的了?可是誰惹了你生氣?”再看乳母等人,她眼裡可就半點溫柔也無,滿是嚴厲了!
兩歲的寧夷曠說話已經有些利索了,他被卓昭節抱起,伸手摟住母親的脖子,委屈道:“我想去祖父那兒,可他們都攔著不讓。”
“曠郎乖。”卓昭節還以為是下人虧待了這寶貝長子,未想是想去見雍城侯不成才鬧了脾氣,便笑著安慰道,“你祖父過幾日要去西域呢,想是這會子忙碌得緊,你去了未免叫你祖父分心,屆時若東西收拾不齊整,你祖父在西域過得不好,你想想……若是你換個屋子住,結果把你的翡翠馬兒、珊瑚盆景、琉璃小人……這些全部不帶過去,你是不是住著也不舒服呀?”
寧夷曠嚴肅的想了想,才悻悻的抓著母親髮間簪子下的流蘇,嘟嘴道:“上回祖父說了故事與我聽,結果中間父親去帶我回來睡覺,我都沒聽完!”
——和大部分人家一樣,雍城侯府也是隔代親。雍城侯雖然只寧搖碧一個兒子,然而因為申驪歌的關係,或者是父子天生不和,雖然雍城侯大處確實是不遺餘力的為兒子考慮,但相處時對寧搖碧卻是橫豎看不慣。
而寧搖碧自恃是獨子,加上長公主的寵愛,對這個父親也半點談不上尊重,父子兩個關係實在不怎麼樣。
但雍城侯對獨子和媳婦都談不上好,對孫兒孫女卻和藹得緊。
長孫寧夷曠比胞妹寧夷徽活潑許多,雖然如今許多話還不大會說,卻聒噪得緊了,就連寧搖碧與卓昭節有時候也被他糾纏得受不住。倒是雍城侯經常眉開眼笑的又聽又說一抱就是半天一天,是以寧夷曠現下對祖父倒比父母還粘著一些,差不多每日起來後就盼著雍城侯快點下朝。
卓昭節伸手點一點長子的額,啼笑皆非道:“不就是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