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腦袋“嗡”地一聲,忽然反應過來了,“女有五不取:逆家子不取,亂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惡疾不取,喪婦長子不取。”如果你單獨提問賈寶玉,他也能答出這幾條來,因為這話是出自大戴禮記的,讀書人都要背它一它。只是因為是商量林黛玉的事兒,賈寶玉的腦子只管往“林如海遺產疑案”上想了,沒想到林如海答應把林黛玉交給賈母以及賈府接收林黛玉還有這麼一個緣因。就算不是定下了這樁親上加親的婚事,林如海也無他人可託的,比起平日不走動的遠親,還是女兒的親舅家比較親近。
林妹妹作為賈敏長女且是現存的唯一女兒,如今還沒嫁人,想娶她的人家心裡就先要掂量掂量沒有親孃管教的女孩兒是不是適合做媳婦。與此情況相同的還有史湘雲,她還好一些,有叔叔嬸嬸一起住,倒不致有個“無人管教”的名頭。反觀林妹妹,姓林的本家都是遠親,故而賈母這才急巴巴地把外孫女給接過來,也是因著對故去女兒的懷念格外地擔心外孫女兒沒
54、黛玉南下秦氏新喪 。。。
人要或者嫁得掉身份。
姑且不論王夫人是不是現在就把主意打到了林黛玉嫁妝的頭上,至少在“五不取”上她這個舅母提醒得是很有道理的,賈寶玉有些羞愧,不敢看王夫人的眼睛了。最後賈母拍板:“賈璉送你林妹妹走一趟罷,有什麼事你多支應著些!你姑父若是大好了,也還罷了,若是……把事務處置妥了再把你妹妹妥妥當當地帶回來。”說著又落下淚來。賈璉一迭聲地應了。
賈寶玉無法,他還真不放心賈璉這個堂兄,然而賈母說得對,林黛玉也是賈璉的“林妹妹”,與賈寶玉一般遠近的舅家表兄。不管誰看,賈璉都是個值得託付的人呢。賈寶玉想了想,回去把《戶婚律》揀了關於繼承法的挑著抄了一遍,想了想,又翻出《三言二拍》來,抄了篇短篇小說。抄完了又開始頭疼,這不是暗示林如海把遺產交到自己家手上麼?問題是“自己家”它不可靠啊!林妹妹復回京師,房子田產是搬不走的,大件傢俱也是搬不走的,必要就地處理掉,折現。這裡頭的名堂就多了,這個時代的操作賈寶玉不清楚,但是內部價這個詞賈寶玉是知道的。賈璉……想到他賈寶玉就胃疼!具體操作的人是他,說什麼貪了林妹妹的錢,第一責任人就是他了。提醒林妹妹也是白搭的,因為具體操作人是賈璉,一座宅子本值五千,他作價四千賣了,報個三千,就有一千入了他的腰包。然而榮寧二府如今再也找不出一個比他更合適跑一趟的人,賈珠還在為來年的畢業考奮鬥呢,賈寶玉自己要備考,其他再也沒有能出遠門的正經男主子了。
賈寶玉只能苦著臉看著賈璉護送林妹妹南去了。
幸而兩個月後接了南邊來信,道是林姑爺雖然病重,卻還沒到馬上嚥氣的地步。賈寶玉暫時放了心,也有一點僥倖:或許是林妹妹回去了,林姑父心情一好,就不打算死了?他不記得林如海被判官筆點的啥時候掛掉,只覺得賈母等人開始猜得那樣嚴重,這裡卻沒有馬上掛掉,應該會有轉機。便放寬了心去溫他的書了,不想沒安靜了多久,另一個卻死了——賈瑞忽染了暴病,死在了冬天。賈寶玉少不得換上素服到代儒家裡致祭一回。
代儒夫婦幾乎要哭死過去,他們先死了兒子,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個孫子,卻又青年早亡。榮國府自賈母往下自有幫襯,算是完了賈瑞後事,因到年節,府裡也不再提這晦氣事,專心備禮過年了。收到揚州林家著人送來的年禮,賈母把心往肚裡略放了一放,賈政回來又說朝中並沒有聽到有關於林如海抱病的摺子,閤家都道是林如海這病雖是兇險卻未必真有不妥。
這一年依舊如舊年一般,無非是走動吃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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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因要備考,倒沒把心思往這裡頭放,只推說要備考,除了往王子騰家裡去了一回、又往吳傑、李守中那裡跑了一回,其餘的時候全推了,倒也沒人說他不懂禮數,家中人還為他遮掩一二。
這日因在年假之中賈寶玉早起無事,往王夫人房裡去說話,正說到:“史大妹妹許久不來了,林妹妹如今家去了,倒不如接了史大妹妹來,也好開解開解老太太。”王夫人道:“這倒說得是了,回頭我就與老太太說去。”說著又逗賈珠的閨女,教她說話,無奈這孩子還太小,只管吐著口水泡泡,由著王夫人對她叫了八百聲的“太太”,她依舊笑得天真燦爛,間或“阿阿”兩聲。
正熱鬧著呢,王熙鳳急急跑了過來:“太太,東府裡蓉哥兒媳婦沒了! ”說話間已帶了哭間,唬得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