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到後來,與想要將豆綠獻給玉陵皇的父兄幾乎反目,大求即便不打過來,她都有打算帶著豆綠離開。
此時,再見到自己的妹妹,已是一年半後。顏如玉,花香如故,但豆綠那雙流光四溢的眼眸之中,沒有彼時的天真爛漫,而是歷經生死後的沉靜。
豆綠聽有人叫出她真名,才發覺聲音耳熟,回頭一看到墨紫,竟愣了半晌,然後小心翼翼,“姐姐?我這又是在做夢?”用力擰自己胳膊,頓時淚流不止,手足無措哭道,“疼的。”
“你還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夢麼?”墨紫以袖子擦乾淚,她向來少哭且眼淚斷得乾脆,姐妹能平安無事相逢,是大喜。
豆綠小時候卻是個愛哭鬼,長大了有自己花的世界,但一哭仍不可收拾。衝過來,投進墨紫懷裡嗚嗚流淚,足足小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
姐妹倆坐在花壇前說話。原來豆綠和墨紫失散後,一直藏在玉陵都城打聽墨紫下落,結果差點沒餓死,還好被一個打算逃難去南德找兒子的老婆婆所救,且結為異姓母女。到南德過了大半年,乾孃和大哥待她真好,只是大嫂不好相與,愛貪小便宜,平日對她看不順眼諸多刁難。乾孃本來一直護著她,誰知老人家年中大病一場,從此就下不了床了。家裡為了乾孃的病,掏空破家的老底,大嫂趁大哥上山打獵的機會,就把城中一個惡霸招來,想把她偷賣了作人妾。爭執之下動了手,豆綠頭破血流時抓到同行金銀的袍子。金銀看她能種花,還有牡丹名品,再聽大嫂說百花仙子什麼的,就願意買她當花匠。她本來抵死不肯,大嫂便拿乾孃要挾她,她才答應。
豆綠說話從小就是冷淡淡的調兒,但墨紫聽她跟流水賬得報,卻是心驚膽戰。嗓子是逃難的時候生病啞掉的。額頭仍有核桃大的粉嫩一塊,是打架時讓惡霸家丁拿棍子砸的。金銀雖說給她找了個好大夫,不會留疤,不過,今後十年的月錢都被預支藥費了。
豆綠把那些話說完就往腦後一拋,緊緊拉著墨紫的手,“姐姐,我以為你——死了。要不是乾孃待我跟親生女兒一般,就想要孝順她老人家,否則真覺得活著也沒意思。”
“豆綠,我跟你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吧。死,是懦夫的行為。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你記住,即便有一天我真不在了,你也得好好把日子過下去,不準尋死逃避。”墨紫雖然並沒有把一個現代人的意識強加給豆綠,但豆綠凡事以她為準,其思想行徑早已跳脫於傳統女子之外。她以為自己的榜樣做得不錯,一年多不見,怎麼就跟她說活著沒意思?
“姐姐,我記得呢。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也太難了。”豆綠出水芙蓉般的面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卻很快又歡欣,“好在老天保佑,姐姐沒事。”
“也是老天保佑,你沒事。”從此,就真是姐妹倆相依為命了。
“你與金銀籤的是何契?賣斷終身?還是有年限的?”墨紫想到金銀,不由哼一聲。預支十年的月錢當醫藥費,他跟裘三娘該不會是親兄妹吧?
“賣斷終身。”也許豆綠言行舉止受到墨紫很大程度的影響,但絕對不是數字和心眼,一旦不和花有關,她腦袋轉得不是普通得慢,而是急死人得慢。
她就知道!墨紫哀嘆,“我們倆果然是一對親姐妹,倒黴起來,都叫人坑了。”九十兩就籤終身契,她的好妹妹耶,急需用錢到什麼地步?
“能自贖嗎?”估計——不能。
“……不清楚。一張紙,寫著賣身契,換九十兩,我就按手印了。”想了好半天,回答墨紫,結果看墨紫瞪她,她又趕緊說道,“姐姐別罵我笨。我想今後剩自己一個人了,怎麼都成。”
“……我沒資格說你。”墨紫自己還讓人捏著賣身契,一年為限,結果白荷倒比她還先出來了。她又不好主動要求提前交帳本,畢竟當初她從裘三娘那兒接掌紅萸,百般為難,好像要交五千兩出來無論如何都懸。
如今,裘三娘似乎不太管她了,但以往最愛使個絆子爭個口舌輸贏,黑臉白臉輪著上陣,讓她一會兒放鬆一會兒緊張,不敢掉以輕心。因此,裘三娘這樣,碰上她被扭曲過的情感觀,實在無法徹底去信任,怕這位大小姐臨了折騰個什麼事出來,讓她竹籃打水一場空。秉著腳踏實地的造船風格,不想冒險直接從船架子就下水,導致前功盡棄。
豆綠的賣身契在金銀手上總比在別人手上好。那個說話一向喜歡不著邊際的金大少,三弟可以沒心沒肺地隨便喊,報恩這話總該兌現一回。
墨紫盤算得挺好,等賞花宴一散,就讓阿月阿好把白荷送回鹿角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