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張氏又怎麼會料到?她以為困在小院裡的裘三娘在自己的掌控裡,連裘三孃的丫頭們出門買了幾次零嘴兒都清清楚楚。
其實,從大門走動,只是幌子。真正的走動,在裘三娘偏僻的小院不遠,高聳圍牆之上。
“我走了。”墨紫將有些皺的衣衫拉好。
“三百兩銀子……小姐她……你別怪……她若不信任你,就不會任你單獨出門了。”小衣背對著墨紫笨拙說完,竄進丘山的林子裡,不知道又爬哪棵樹去。
墨紫一笑,反方向下了小路。穿過觀音堂,從漸漸增多的女香客中走出慈念庵的正門。因女香客也有帶著男家僕和小廝的,她的出現並不突兀。更何況,她走路的樣子昂首闊步,青袖起風,沒有半點矯揉造作,誰會想到她是女子。
慈念庵正門往下再走兩刻,就到山腳的慈念寺。這一寺一庵香火鼎盛,將洛州東郊的集市帶得熱鬧非凡。不少大戶人家都選此處置業購產,有古董,絲綢,金銀玉器,書墨這些店集中的寬廣坊面。而山南地廣田沃,鄰近郊縣的農戶們常挑了鮮果時蔬來賣,很快形成現代菜市場那樣的一條小街。還有米油鹽,藥材鋪,醫堂,小食鋪子,飯館住家等所在的民生區。
最妙的是,東郊向北五里地有洛河,河通江,可去南德邊境。洛州為兩國商人往來必經之地,貿易繁榮,殷實的大小商戶頗多,以全國翹楚的富庶聞名。
過年時墨紫陪裘三娘來過慈念庵一次,而她幫三娘做的事更離不開洛河,因此對這個東城集鎮極為熟悉,不怕迷路。
她舊布青衫一襲,在晨光中穿街過巷。有一些熱情的店老闆喊著墨哥,問她近來如何。她笑著一一答了,不緊不慢走著。
在一家豆鋪前終於停了腳步,見裡面生意不錯,五六張桌子差不多坐滿了。那些衣服上打著補丁的苦力過客,一大碗熱乎豆漿或飯,啃蔥花大餅,塗黑黑的瓣醬,就像全天下的美味吃在嘴裡那般的滿足表情。
坐上靠路邊的簡陋板凳,墨紫衝裡面背朝著她,正忙得不可開交的身影,喊一聲,“豆漿一碗。”
“好嘞。”那人先趕緊留客,然後大概聽出是誰的聲音,回身看清後,咧開大嘴,抓頭就笑著跑過來,“墨老弟,你可好久沒來了。”
“最近忙了些。”墨紫看著這個膚色黝黑的大塊頭,“高大哥,生意不錯啊。”
“自你教我做的那幾樣,從早到晚都有生意了。”高壯感激得很。
高壯本來只做豆漿豆腐豆花這些賣。有一回墨紫渴了,又想喝甜的,就進了他的鋪子。那個時辰早就沒客人,高壯正打算關鋪子,見有客只要一碗豆漿,也不嫌麻煩,單給她熱了一壺。墨紫看這人挺老實,就聊了幾句。提到紅綠豆,胡蘿蔔,小米,花生這些煮在一起,成本低又管飽的粗糧飯。又從涼拌豆腐,豆腐塞肉澆飯,說到麻辣豆腐湯。把她愛吃,卻在這兒沒吃過的豆腐花樣說了幾個。
高壯大感興趣,細細問了又問。第一次嘗試粗糧飯,他娘給取了八寶飯的名,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客人。後來,選單上加了豆腐為主料的小菜小湯,也很受歡迎。如今,生意能從早做到晚。
“我只會吃。”墨紫瞧有客人要走,還有客人要進來,“你趕緊去忙。你娘從上都回來了沒有?”
“昨晚到家的,一早去給人送信,快回來了。你可以邊喝漿子邊等。”高壯說完,就回裡頭給她端一大海碗的豆漿,還有三四碟小菜出來。
墨紫知道,那是他鋪子裡最大的一隻碗了。但他的好心好意,她不能推辭,只好坐那兒慢慢喝,慢慢吃。
日頭正中時,海碗的豆漿被喝了大半。瞧那些已經沒位子坐,只好蹲在地上,捧著碗呼啦啦吃飯的客人們,一人獨佔一張方桌的她就想改天再來。
“墨哥兒來啦?”高大娘卻回家了,一眼瞧見墨紫,也是笑逐顏開的。
“娘,墨老弟等你大半個時辰了。”高壯雙手不停。
“你這孩子,跟你說過幾回了,要是找我,就到屋裡等唄。咱可沒大戶人家的規矩,主不在家不進屋。”高大娘招手。
“大娘,這趟上都之行,一切可順利?”墨紫趕忙站起來,跟高大娘往裡屋走。
前頭鋪子,後頭屋子,很多小店都如此。
“還行吧。總有一兩個不好找主家,不過價錢低些倒也給出去了。我不虧不賺,算了。”高大娘推開門,後面是一個四方小院,三間屋子。
這母子二人,兒子磨豆腐賣豆腐,老孃全職的牙婆子,兼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