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情突然這般平易近人,有點詭異。
果然,他一開口,“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豈有此理,當她文盲?不好意思,她雖然詩詞歌賦記不全幾首,像這種千古佳句還是聽過的,而且能理解得很清楚。說她是偷吃他東西的老鼠?她肚子餓了,咬得是白荷做的餅,又不是他下得廚房
伸手重重掰下嘴外的半塊餅,已經在嘴裡的,匆匆嚼過幾口吞下去,她回他,“湯雞湯雞,無闖我地。”作詩多簡單,是個人都會。因為,古人說話就那個調調。就像現代的說唱,其實,黑人說話就那樣。別人聽得很稀奇,覺得哇——好聽。古詩也有點像,你要是出生在古代,花十年功夫看古文,隨口說話就有那詩味道。
蕭維一怔,“湯雞湯雞?”
“落湯雞,落湯——雞。”這個時間點,他是從無憂閣出來,落湯雞一語雙關啦。
“你哪來的丫頭,竟敢這般對二爺說話?”蕭二郎身後閃出一個小個子,眼睛小得看不見,長得黑不溜秋,腦袋上頂得小髻沒有雞蛋大,就是頭髮特別稀缺那種。不過,將那身小廝的黑布衣撐得結結實實,似乎是個武生小廝。
墨紫不慌不忙,將手裡的餅送到嘴裡。吃飯皇帝大。她是裘三孃的丫頭,又不是蕭二郎的丫頭。
“不是跟二爺頂嘴,而是瞧二爺有詩興,我跟著附會兩句。”湯雞湯雞,無闖我地。一不小心,還押韻了。
那小廝的嘴立刻吞了雞蛋,噎到。還能這麼附會的?
“這是你的地方嗎?”本來覺得她那樣子太有趣,蕭維想什麼就說什麼,誰知讓她頂了回來。什麼?湯雞?沒這種說法的。
“二爺說得好。我這餅也不是二爺的。”等著你呢墨紫拍拍手上的餅屑,雙手對握,在腰間一別,完美一個福,“二爺,墨紫幫三奶奶來找書。若擾了二爺清靜,墨紫在這裡給您賠不是。”
蕭維一聽,敢情她給她自己找好臺階,順順當當下來了。他還真不能計較。她找書,他避雨。他說她碩鼠,她回他湯雞。而且,最厲害的是後面,竟先低頭認錯,他便是有火也發不出來。輕輕哼了一聲,在書桌前坐下。
“二爺,小的去拿傘,您稍等片刻。”小廝說完,斜眼瞧墨紫,鼻子高揚,好像是說——看看,這才是為人僕的本份。打雷下雨,颳風閃電,也得身先士卒。
墨紫笑笑:你很好,可我做不到。
小廝轉身走到門前,想想不甘心,回過頭來指揮墨紫,“二爺喝了酒,又淋了雨,你趕緊去泡壺熱茶來,給二爺驅驅寒氣。”
“熱茶?”墨紫心想,她上哪兒找熱茶來。
“你新來的啊?隔壁耳房有爐子和清水,煮煮就好了。”小廝對這兒挺熟悉,手往外指,又左轉。
“二爺的維風居可是離得很遠?”她可不就是新來的。
“不遠。”小廝不懂她為什麼問。
“那是你一來一回快,還是我生爐子煮水快?”又不是煤氣灶,更不是電水壺,拿爐子煮水,要費多大功夫?單是怎麼把煤燒起來,她就得折騰好一會兒。
“呃?”小廝被問住了,想想也是,維風居不遠,所以才能冒雨拿傘。估計他回來的時候,水還沒開呢。可墨紫雖然說得很有道理,他卻煩她問題太多,“你管我快還是煮水快,二爺受了涼生了病,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她幹嗎要擔責任?去喝花酒的,是蕭二郎自己;趕上大雨,也是蕭二郎自己。受涼生病?那就更可笑了。喝酒祛寒的,他還是武將,淋點雨就病,怎麼帶兵打仗啊?
當著蕭二郎的面,這些話自然是在肚子裡想想而已,她從來懂得放肆要適可而止。
“不用麻煩……”蕭維發現自己一說完這四個字,墨紫就已經彎下身來,盤膝坐在地上,將一旁高高疊起的書一本本看過去。
這丫頭應該壓根沒想要去煮水烹茶。
“二爺?”小廝有點詫異主子今晚這麼好說話,許是喝多了酒的緣故,也不好再說墨紫什麼,“我馬上回來。”
蕭維點點頭。
小廝衝進雨裡去。
蠟燭呼呼燒著,雨點啪啪墜著,再沒有其他聲音。
墨紫知道一開始被碩鼠碩鼠給刺激了一把,自發得反唇相譏,卻忘了蕭二郎的身份。儘管事後,她乖巧道歉,也不知對方會不會記仇。如今,她乾脆一聲不吭,希望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蕭二郎本無意和府裡一個丫環多說什麼,不過這個丫環倒是有些不同的。且不說他早見識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