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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答滴答規律的聲音,清晰可聞。

辛意田無法把眼前這個人和記憶中那個不怒自威、步伐矯健的謝天華聯絡在一起。這只不過是一個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老人。

他聽到動靜,動作緩慢地睜開眼睛,見到辛意田,茫然的眼神裡有一絲困惑。“啊,您醒了,您……還認識我嗎?”辛意田隔著一段距離,放低聲音客氣地問。他搖了搖頭,動作幅度很小,幾乎讓人察覺不到。他大概想抬手,卻使不出力氣,指尖朝肚子的方向費力地動了動。

辛意田忙說:“我聽醫生說了,您才動過手術,身體很虛弱。”他微微點頭,眼睛看著床邊的方向,大概是讓她站近一點說話。辛意田搬了把摺疊椅坐在他床邊,自我介紹:“我是您兒子的……同學。”他從喉嚨裡發出類似“嗯”的回應,實際上更像是吞嚥口水的咕噥聲。

辛意田注意到床後面的把手,說:“您平躺著是不是不舒服?稍微坐起來一點可以嗎?” 見他沒有露出反對的意思,她搖動把手,讓床的上半部分抬起到一個合適的高度,然後對他笑了笑,儘量讓笑容看起來親切、溫暖。

她跟他閒聊,“我以前在學校的家長會上見過您,不過您肯定不記得我了。那時候我還很小。”

她想起謝厚跟他父親並肩站在教室裡的那一幕。“後來在您家又見過您一次,那是我上大學的時候。您還問過我學習累不累呢。我這麼冒昧地來看您,沒有打擾您休息吧?”

謝天華眨了眨眼睛,嘴角動了動,想對她表示善意卻沒有成功。辛意田鬆了口氣,露出感激的笑容,“您不介意就好。”她光坐著有點手足無措,想了想說:“您的嘴唇有點幹,要不要喝點水?”見他點頭,她從桌上水壺裡倒了大半杯蒸餾過的純淨水,一勺一勺慢慢餵給他喝。他吞嚥得很困難,喝了十來勺,搖頭表示不要了。

她無事可幹,雙手放在身前絞來絞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費力地吐出一個詞:“名字……”辛意田拍了拍頭,懊惱地說:“哎呀,該死!剛才忘了說,我叫辛意田。辛苦的辛,意思的意,四個口的田,名字還不錯吧?”她頗為自得地笑起來。

謝天華原本渙散無神的目光突然盯著她看,似是受不了這樣耗費心神的集中注意力,很快眼皮又垂了下來。他喉嚨動了動,辛意田沒聽清,把耳朵貼在他嘴邊,隱約聽到了“阿得”兩個字。

她臉慢慢紅了。原來他已經猜到了,儘管和事實真相有部分出入。這個被病痛折磨的幾不成人形的老人依然頭腦清楚、心思敏銳,從中可以看出全盛時期的他是何等的厲害。

他又費力地說了“照顧”這個詞。辛意田看著他柔聲說:“您是要我好好照顧謝得是不是?”她沒有立刻做出承諾,而是轉頭望著窗外。冬日灰色、寂寥的天空映入她的眼簾,一連串的畫面突然在腦海裡閃過。那個如水的少年以及少年的弟弟,先後在她的生命中刻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她轉過頭來溫柔一笑,“您放心。一直以來,我愛他就跟愛我自己一樣。”然後站起來,輕聲說:“探視時間到了,我該走了,有機會再來看您。”

辛意田沒有等到機會再去看他。

她接到謝得電話的那天晚上,本來興致勃勃要熬紅豆薏米粥喝,得知他父親去世的訊息,熬粥的心情頓時化為烏有。

“意料之中的事。壽材、墓地早就準備好了,喪事按我父親的意思辦,一切從簡。”謝得不疾不徐地說,聲音聽起來很平靜。“說實話,這兩年他差不多每隔段時間就要動一次手術,像這樣活受罪,倒不如去了痛快。所以,你不用來看我。”

辛意田默默聽著。

“生老病死,沒有人躲得過,而悲哀正在這裡。每次手術後去看他,我都會想,要是我也意外身亡,該怎麼辦?畢竟意外無處不在,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碰上。然後就會考慮遺囑的事情。考慮到最後,無非就是財產分配的問題。至於我死了,別人是高興還是難過已經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了。”他沒有告訴辛意田,她的名字一直出現在他遺囑的特別條款裡。

“可是,沒有什麼意外,我一直活的好好的。生活告訴我,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既然活著,就要做眼下該做的事。打電話通知親友,設定靈堂,趕製壽衣,招待來賓,聯絡殯儀館,晚上還要守靈,事情多的我根本來不及想到底發生了什麼。從剛才起,電話一直就沒停過……”那天晚上他一反平常沉默寡言、簡潔利落的性格,說了很多的話,從怎麼安排喪事一直說到他母親,然後是哥哥,“哥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