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湘上輩子看了太多宅鬥故事,總覺著一旦被趕出府,定然會住上漏雨的茅草屋,睡著草蓆鋪成的木板床,吃糠咽菜,飢寒交迫……
許是把結果想的太過糟糕,所以看到有個院子,有間像樣的屋子,夏湘便知足了。上輩子本也不是大家小姐,不過一個父母雙亡的窮苦孤兒,怎會耐不得苦?
何況,這也不算苦。
她伸了個懶腰,聽到乳孃的聲音溫溫柔柔:“……二管家正跟周先生和寧王府的人說話兒,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倆人便走了。二管家又囑咐了些事情,也回府了了。我和碧巧、採蓮住在耳房,若有吩咐,喊一聲兒便成。”
“二管家那邊兒……”
“那邊兒吩咐好了,小姐痴病好了這事兒,斷不會嚷嚷出去,只跟老太爺說聲兒,”乳孃笑道:“反正,老太爺原本也是曉得的。”
夏湘點點頭,望向窗子,日光打在陳舊的欞紗紙上,散成一團柔和的光暈。
“乳孃,我想出去走走。”夏湘跳下床,迫不及待朝門外走去。
乳孃連忙將斗篷拎著,搭在夏湘肩上:“昨兒下了一天的雨,日頭剛升起來,外頭還涼著呢。”
說著,乳孃招招手,喚來採蓮,吩咐著:“掃掃塵。”
夏湘裹著大紅斗篷出了屋子,雖覺得身上還有些乏,卻也養足了精氣神兒。
田莊總比不得府上,看著著實破敗些,遠遠望去盡是農田。承了一夜的雨水,稻苗兒顯得精神許多,田間阡陌卻有些泥濘。
夏湘不敢遠走,貪婪地呼吸著農家雨後清晨的乾淨空氣,覺得無比自在。
兩個婆子在灑掃院子,老張正站在院子裡給一株臘梅花修剪枝丫。乳孃拿了個錦杌來:“站累了便歇歇。”
碧巧將剝好的荔枝放到泥金小碟兒裡,送到夏湘面前:“荔枝是莊上管事一早送來的,新鮮著呢。”
夏湘撿了個小些的,放到嘴裡品著,望向遠處如洗天空與綠油油的稻苗兒相應而美,更加滿足於這樣的日子了。
只是……不遠處的房屋,也太破敗了些……
這莊子窮,收成差她是知道的,可這破敗景象落入眼中,還是讓她心裡惴惴。再回頭看看自己像模像樣的小院子,不由嘆了口氣。
“大小姐,這地方自是不能跟府裡比的,”乳孃安慰夏湘:“好在這地界兒天大地大的,景緻又好,不拘束。”
夏湘知道乳孃想歪了,自己並不是嫌這地方兒不好,只是不願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端著小姐的架子,擺著小姐的譜兒。
“這荔枝,分給莊上的小孩子吃罷。”夏湘嘆了口氣,懨懨地沒了興致,擰著小眉頭進了屋子。
半個時辰後,穿著黑衣服的男孩坐在自家木板床上,盯著手邊的五六個荔枝,心中滋味,十分複雜。
“這夏家大小姐瞧著是個寬厚的,才來沒一天便惦記著莊上的孩子了,”一個裹著花布頭巾的婦人,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對男孩兒說:“多吃點兒,吃飽了去山上幫娘撿點柴。待會兒這荔枝就在路上吃了罷。”
“兒子不吃,您留著吃罷,”戴言抿嘴一笑,抓了個饅頭:“這饅頭倒是可以路上吃。”
許巧雲搖了搖頭,苦澀一笑,望著兒子出門的背影,再看看桌上的野菜湯,心裡止不住地難過。
戴言啃著饅頭從夏湘門前路過,院子裡只有一個老花農並著兩個粗使婆子在幹活兒,並沒有看到旁的人。
竟有些失望,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狠狠咬了口饅頭,大步朝山上走去。
依著上一世的記憶,夏府大小姐應是今年春天裡落水殞命,至於具體什麼時候,戴言記不大清楚了,畢竟不是什麼大事,無法引起京都人的關注。
他只記得,晏國大順十六年春天,也就是今年,夏府門口掛滿了白幡、麻布、紙燈籠,三月明媚的春/光裡,雪白的紙錢鋪了一地,好似洋洋灑灑下了一場大雪。
只是,如今都六月尾巴了,這大小姐怎麼還活著?
且短短一個月內,這夏家大小姐便救了自己兩次。戴言一壁啃著饅頭一壁思考,難不成老天對自己眷顧到了一定地步,故而保住了這小丫頭的命,只為讓她來救自己,讓自己能夠繼續活下去?
他皺了皺眉頭,將乾巴巴的饅頭嚥了下去,想著那個雨夜裡微笑的小姑娘,想著車廂裡那個騎在自己身上還不忘偷走匕首的小姑娘,戴言的笑容越發溫柔了,心裡默默感嘆著:不錯,是個好孩子!若死了,真是怪可惜的!
夏湘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