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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句古語:最毒不過婦人心。

對文竹心懷鬼胎的測想像一條巨蟒盤纏在紅香的白晝黑夜,令她晝不能安寧夜不能眠寐,她的黑夜裡只有噩夢,她夢見文竹變成了傳說中的災女渾身噴射毒瘴,一路哀歌,飄飄欲仙。她還夢到了多年前的丫鬟小梅,她夢到她跪在大樹下的陰涼裡喝著濃黏的草藥,最後她在那藥味的腥臭和苦洌中被驚醒。第二天清晨紅香回想著自己的夢,她恍然間意識到這個夢也許是個不祥的預兆。

紅香再次在自己的陽臺上看到文竹在鹿家小院前徘徊已是一個星期之後了,她透過簾幕之間的縫隙望見文竹和鹿恩正站在街道邊說話,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陽光從他們的頭頂瀉下來,流過他們的額頭、眉毛合鼻樑,最後落在兩張閃爍著秘密之光的嘴唇上。晚年的紅香認為,人的苦難來自於他們的命運,而傳播苦難的卻是人的嘴巴。她注意到了文竹薄薄的嘴唇,與此同時她還注意到了鹿恩正表情中急劇變化的驚異和茫然。紅香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她敏銳地判斷出他們的談話和自己有關,和那些隱藏在那段過往塵事後面的秘密有關,和鹿家有關。後來紅香就看見鹿恩正和文竹一起朝街口走去了,挺著肚子的文竹走在前面,鹿恩正走在後面,他們的步履顯得平靜和矜持。

文竹和鹿恩正來到了水果街口的親情茶吧,那是一個剛從部隊復員的殘疾軍人開的小茶吧,裡面安靜如憩,光線黯淡柔和。文竹找了個靠角的位子坐下來,因為天氣悶熱,鹿恩正脫掉了外面的西裝,把襯衫的袖子也挽了起來,在他挽起袖子的那一刻,文竹看到了他左胳膊肘的紅色胎記,這讓她立即聯想到了葛惠珍胳膊的上也有塊紅色胎記,於是她對自己說,難道胎記也會遺傳嗎?這時服務生走過來問他們要喝什麼茶。

文竹說:“我懷孕了,不能喝茶,看鹿總喝什麼吧。”

鹿恩正欠著身子說:“我隨便,就綠茶吧。”

文竹說:“鹿總真有意思,說了隨便,又指明要綠茶。”

鹿恩正有些尷尬地搓著手掌說:“喝綠茶習慣了,就對別的茶葉沒什麼興趣了。”

“鹿總這叫用情專一。”文竹打趣地說。

白天茶吧的生意很清淡,整個廳裡除了文竹和鹿恩正再無別的客人,這給他們兩人創造了一個適合談話的環境。不過文竹覺得太安靜了,她對老闆說:“能不能放點音樂?”

老闆在吧檯後面說:“您要聽什麼音樂?”

紅香 第十四章(4)

文竹想了想說:“就放點兒輕音樂吧,二胡獨奏最好。”

老闆找了一盤磁帶,他把它放進錄音機裡,文竹一下子就聽出那是樂曲《春江花月夜》。文竹和鹿恩正的正式談話便是在那時而沉寂時而激盪的樂聲中開始的。

站在自家陽臺上的紅香不知道事關她和鹿家的機密是在純美的二胡伴奏中被文竹緩緩道出的,她撫著窗欞聲音響亮地吞嚥了一口唾沫,就像吞下一段不可挽救的藍色孽緣。

半個小時後紅香再次看到了文竹,她看到她神色迷茫而難以琢磨地從街口走過來回家去了。紅香的心因為文竹那不可琢磨的表情而升起了恍恍惚惚的煙霧。紅香很想知道文竹到底對鹿恩正說了什麼,她多年來第一次有了對某件事情的強烈好奇。這份好奇心使得紅香認識到自己其實並未完全蒼老,也並未完全喪失情感和痛恨的能力。

紅香對文竹和鹿恩正之間的談話保持了足夠的警惕之心,她認為文竹的用心肯定是充滿了惡毒的。紅香覺得文竹和當年的小梅一樣,出身卑賤但卻心比天高,外表謙恭但卻一肚子壞水。在灰色的夜晚裡,紅香多次站在陽臺上思考著文竹這一舉動的內容,她的腦海一度被這個疑問塞得滿滿的,那些問號像成千上萬只紫色的蝴蝶縈繞在她腦子裡,它們的翅膀閃爍著零碎的玻璃飾片般的光芒。

數天後,文竹攜著一大包中藥來到紅香的住處,她剛從醫院回來,順道來紅香這裡看看。她的臉上盛開著孕期婦女慣有的蒼白花朵,她對紅香說:“惠媽媽,我這幾天可能吃水果吃壞了肚子,醫生說要少些運動,所以我就沒來看惠媽媽。”她把中藥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很小心地在紅香對面坐下,然後又說:“醫生說孕婦最好不吃西藥,西藥對胎兒有副作用,醫生給我開了一服保胎的中藥。 ”

紅香對中藥頗有研究,她的房間裡一年四季都存放著用之不竭的各種中草藥,那是她的前後兩任丈夫為了醫治她怕見強光的疾病所付出的努力,她把那些草藥放在床下面,因此她的臥室充盈著好聞的草藥香味。

中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