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沒有多少誠心本覺得沒有必要,但閻裳還是象徵性問了一句:“我可以看看她嗎。”說著來到床邊——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樣靜靜看著她的睡臉。
想來其實時日並不久,卻像過了半輩子。不過現在,他總算又能這樣看著她。
“出了什麼事嗎?”現在他能問的人也只有周琅,雖然對這個男子全無好感,無法忘記之前見面時羅剎為他梳髮的模樣。但現在,他竟能夠心平氣和的與他交談。
周琅搖頭,“這件事恐怕只有姿姿和卓絲絲說得清楚。”雖然他只略知一二,僅僅知道她們在做什麼卻不知其中緣由,但她們不想解釋的他便沒有追問。而姐妹交換身體這件事——恐怕不該對閻裳提起。
閻裳定定看著他,“你對她的事,就只有這種程度的關心?”
周琅一笑,道:“我只是給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自由,和保有自己秘密的空間。”
閻裳與周琅平靜談話平靜對視,然而兩人之間的空氣中卻有著僵持的味道。只是這樣短暫的對話,周琅卻很清楚兩人之間永遠達不到共識。
因為,他是閻裳。
他的愛是完全的擁有和歸屬,沒有半點背叛和隱瞞。
那不該屬於姿姿,她不是那般沒有自我的女子。
“你叫什麼?”
“在下,”他略一頓,“周翩躚。”
“我會記住。”
“——榮幸之至。”
儘管與閻裳不合,周琅卻沒忘記請他來的目的。無論有什麼不滿,倘若姿姿一直這樣不醒過來,一切還有什麼意義。於是他退出房間打水,將空間留給閻裳和姿姿。
倘若姿姿會因閻裳醒來,那就是他該退卻的時候嗎……?
房間裡閻裳坐在床邊,低聲喚著,“羅剎。”
羅剎。
黑暗中羅剎因為這個聲音微微駐足,卻還是繼續往前走著。那個聲音卻似乎不斷的傳來,羅剎,羅剎……
姿姿卻停住了腳,“有人在叫我……”她的聲音驀然止住,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她看向面前已回頭的人,羅剎是她的名字,不是她的。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不,那也是你的名字。”
姿姿直覺不想糾結於這個問題,在這一片黑暗裡,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好像依然在夢裡醒不過來。“但是我們該回去了,他在叫我們……”可是為什麼,會是閻裳的聲音呢?
似乎看穿了她的迷惑,面前的羅剎依然面無表情,道:“因為我心裡只有他,所以只有他的聲音能夠傳進來。”
那麼,周琅……並不是不管她了……只是她聽不到而已。恍惚間這樣想著,便有些許安心。羅剎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卻不語,似乎並不樂於見到她這般想法。
“我該回去了……”姿姿想往回走,卻被“羅剎”拉住,“你可以回去,但必須看過一些東西之後——”
她們所處的黑暗已經很深了,但更深的地方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像一些畫面和場景,湧動著,想要出現。
姿姿努力的想要去看清,好早早離開這裡。但漸漸的,她再也沒有辦法只是靜靜的看——因為那黑暗裡湧現的一幕幕,都是自己——是羅剎,是那個十四年前,被拋進這個世界,在血腥裡淪陷的自己。
——除非她死,否則只要一天閻裳還沒有放棄她,她就一天不會背叛,不會離去。那是彼此的承諾。
她想起來了。
姿姿醒來的時候,房間裡沒有人。這卻讓她鬆了一口氣。
她起身,靈魂與身體的契合有一種奇異的熟稔。的確,這才是她用了十幾年的身體……內力在身體中運轉,那些個曾經因為失憶而不知如何控制的東西如今也都找到了歸屬。混亂的,只有她的心。
她已經都想起來了,關於閻裳,關於羅剎的一切。
之前的卓姿姿其實是個矛盾的人,即使在努力的明確著自己的立場依然好像缺少了什麼——因為她,根本不完整。
她也曾想忘掉一切,以為忘記閻裳,忘記成為羅剎的十四年一切可以從頭開始。原來,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麼卓姿姿還是卓姿姿。但一切都發生了,徒然抹去,只是留下一段空白,卓姿姿便不再完整。
原來一切,根本無法回到原點。
但恢復了記憶的卓姿姿,又該拿周琅怎麼辦……她不再是那個除了閻裳,眼中再容不下分毫的羅剎了。
“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