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中。
的確如蕭璋所料,北上一路他頭痛頻發,先前去城外找熠紅綾時更是頭疼得異常,回城的路上遇到慕容子野時正是他神魂激盪、最難抑制的一刻,腦中勃然塞滿的竟全是刀劍廝殺的錚錚烈響,慕容子野緋色如血的長袍恰如殷紅的閃電般劃過他的眼眸,極容易地便將他胸中激湃洶湧的浪潮挑得沖天而起――那一瞬拔劍刺去,彷彿只是一個本能。至於由何而來的本能,現在回想起,他卻惘然無所知。而如今在腦顱裡綿延不休的,唯有那滲透骨血、彷彿要碎裂的痛楚。
魏讓見狀不無擔憂:“小王爺真的頭疼了?”
“嗯,”蕭少卿修長的手指緩緩敲擊著書案,望著印染窗扇漸亮的日光,慢慢道,“韓弈這個名字,魏叔聽說過麼?”
魏讓身子不禁一顫,低聲道:“知道,當年郗嶠之帳前的青翼四虎騎之一。”
“你認識他麼?”
魏讓努力鎮定著:“小王爺為何這麼問?”
“我也不知道,”蕭少卿看著魏讓發青的面色、緊握的拳頭,心下已料到幾分,他仰身躺在軟榻上,輕輕道,“昨夜有那麼一刻,我似乎突然記起了一些八年前的事――”
“小王爺?”魏讓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著。
“可是現在又忘記了,”蕭少卿輕聲苦笑,闔上雙目,淡淡道,“現在,我腦子裡唯留下了一人的名字――韓弈,那聲呼喝似是從狂風暴雨中而來,憤怒、殺氣、悲痛,卻是你魏讓的嗓音。這個人,必然是你認識的,也是我認識的吧?”
魏讓沉默不言。
“是父王不讓你說麼?”蕭少卿笑容寥落,“我知道了。你趕了一路必然累了,歇息去罷。”
魏讓仍是不動,幾次欲言又止,過了許久,才有一聲壓抑的嘆息自喉間扭曲逸出,而彼時蕭少卿雙目緊闔,面容沉靜,似已深深入睡。魏讓將狐裘蓋在他身上,這才輕挪了腳步,悄然下樓。
腳步聲消失在耳畔的一瞬,蕭少卿慢慢睜眼,幾重茫然迷惑鬱郁瀰漫了那雙素來清透的眼瞳。他自袖中又取出華夫子的帛書,目光落在信中所書的一個名字上,長久移開不得――
“雲、憬。”蕭少卿念著那個名字,心頭縈繞起一抹異樣的熟悉,彷彿是貼近靈魂的親密,不由自主地,他又想起昨夜夭紹唇間吐出的那六個字。
憬哥哥,熠紅綾――
正是她昏迷中無意識的呼喚讓他腦間剎那空白後便是翻湧而來的激浪,再之後做什麼,想什麼,彷彿是入魔,事過之後,一切淡然,卻唯有魏讓暴喝的那聲“韓弈”烙印般刻在了腦中,憑空而來,卻再也忘不了。
他嘆了口氣,揉著額角,頭中隱隱發昏,眼眸無力闔上。
如此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書房裡隱約響起一陣細碎輕微的動靜,蕭少卿驚醒過來,喝道:“誰?”
“是我。”恪成的聲音在角落裡傳來。
蕭少卿斥道:“怎麼鬼鬼祟祟的?”
恪成縮了縮腦袋,委屈道:“曹陽郡守求見,我只是來看小王爺醒了沒。”
蕭少卿無奈起身:“他有什麼事?”
“因今日輿駕暫歇曹陽,郡守想請明妤公主和諸位王爺、郡主移駕城東的明泉山莊,名曰幽泉勝景,夜宴賞雪。”
“他倒知禮節,”蕭少卿睡意未散,隨口道,“可是下雪天走來走去太麻煩了,辭了罷。”
恪成道:“外面雪已停了啊。”
蕭少卿一怔:“雪停了?”
這場落雪為時雖不長,地上積雪倒厚,午後薄薄的陽光穿透重重雲霧,綿軟乏力,慵慵然灑照人間。
蕭少卿牽掛著夭紹的腿疾,起身洗漱罷,打發走了曹陽郡守,便急急去往玉萱閣。閣裡沒有他人,一片安寂,夭紹一人坐在榻上,倚著軟枕靜靜看書。案邊茶爐上水聲沸騰,正噗噗作響,間或夾雜竹簡相擊的清脆,氛圍恰是愜意舒適。
“腿還疼麼?”蕭少卿盛出兩盞茶湯走到榻側。
“好多了,”夭紹放下書卷,接過茶,對著蕭少卿難得地笑意盈盈,“姑姑說昨夜你陪了我一夜,還冒雪去城外找熠紅綾,多謝你了。”
蕭少卿撩袍坐在榻側,吹了吹杯中熱氣騰騰的茶汁,微笑道:“是該謝。怎麼謝?”
“你還真不客氣,”夭紹抿唇,“你想我怎麼謝?”
蕭少卿認真思了一刻,突發奇想:“反正今日無事,畫幅像吧。”
“畫像?”夭紹有些發愣,待回過神來,她微微舒展幾下纖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