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聽。”謝粲流連在方才曲音中的溫柔情意,以最簡單、最直接的詞語稱讚。
毓尚卻默不作聲,彎下腰,拉過夭紹的手臂,將質地柔滑的白色絲絹輕柔地纏上她血珠欲滴的指尖。
“阿姐,你的手怎麼了?”謝粲這才自發現不對,一驚之下,不覺說漏了嘴。
不過,月色下的那雙素手十指纖細、瑩白如玉,即便謝粲不說破,毓尚也該明白眼前這位以斗笠黑紗蒙面的知音乃是一位紅顏。
“沒什麼,貪玩學刺繡,所以弄傷了。”夭紹一言帶過。
因包紮手指她和毓尚靠得很近,陌生男子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拂在自己面前的綾紗上,異樣的親暱讓夭紹覺得有種難耐的侷促,六神無主間,輕輕將手自他掌心抽回,笑道:“謝謝先生,我自己來便可。”
她胡亂繞了絲絹正要打結,卻聽毓尚輕笑道:“十指連心,而且又是這般地靈活慧巧,就此傷殘了豈不可惜?”
夭紹的面頰悄悄一紅,依言鬆了絲絹,重新仔細包裹。
毓尚垂眸看她片刻,吩咐一旁的黑衣少年道:“無憂,取裝琴的木盒來。”
“是。”那一直靜默在旁的黑衣少年這時才有了動靜,轉身入艙剛取來琴盒,恰此時,夜空中陡然有夜鳥厲嘯遙遙傳來,黑衣少年怔怔聽了一霎,目光瞬間變得驚恐,忙將琴盒扔在一旁,扣指唇間,發出一聲悠長清嘯。
毓尚亦是揚眸,臉色微冷。
見此對主僕神情怪異,夭紹和謝粲在疑惑中抬起頭,只見廣袤夜空間有兩三黑點盤旋而至,飛鳥博翅,陰影漸濃,那竟是南方極少見的兇悍鷹隼。領頭的一隻飛鷹此刻更是俯衝急下,飛影流線,徑直撲襲畫舫舟頭。水天夜色中,那飛鷹褐色的眸子似有瑩光迸濺,凌厲詭秘宛若出於鬼府的瞑光,分外駭人。
夭紹驚站起身,望著飛鷹,忍不住後退一步。
“不必怕,它不會傷你,”身後有隻溫暖的手及時將她扶住,響在耳邊的嗓音很是低柔,“這是我的鷹。”
他的鷹?夭紹揚眸,忍不住仔細毓尚。
月光下,只見他微微揚臂,將修長柔韌的五指於空中輕輕一劃,那飛鷹便放慢了衝刺的速度,緩緩停落在毓尚的胳膊上。它用赭色的嘴尖輕啄毓尚的衣襟,方才還精光畢露的褐眸這時竟隱含怯色,甩著翅膀,不安地抖了抖。
黑衣少年無憂慌忙過來撫摸飛鷹的腦袋,指間所觸溫熱溼潤,抬起一看,竟是血液。
“少主?”少年清秀的面龐上滿是擔心,見毓尚沉吟不語,又低頭問那鷹,“你怎會受傷了?”
謝粲靜默旁觀,見他和畜生說話,不禁哧地笑出聲。
無憂立刻橫眸過來,目光吃人的兇狠,看得謝粲一個激靈,忙解釋道:“我是看它可愛……可愛……”
無憂將飛鷹自毓尚臂上抱入自己懷中,冷哼道:“它自然可愛。”
“是,是。”謝粲從未見過性格這般單純古怪的人,側過頭,極力抿住唇邊快剋制不住的笑意。
夭紹上前察看飛鷹受傷的頭部,說道:“此傷尖利深刻,該是被另一飛禽叼傷的痕跡。”抬頭時見毓尚一臉凝重,忍不住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來了幾個故人而已。”毓尚眼睛望著遠方,嘴角的笑意竟隱約透著幾分陰涼。
故人?夭紹心如明鏡,自知並非如此。
眼前這對主僕對那隻飛鷹分明愛護有加,那“故人”卻還敢出手傷了鷹,其中的淵源可想而知。不過此刻他既這般敷衍自己,顯然是不願她摻合進去,那麼自己也無謂多管閒事。
念及此處,夭紹道:“先生既有故人來,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也好。”毓尚點點頭,轉身將琴裝入木盒,遞至夭紹面前。
斗笠綾紗下夭紹目色閃爍,並不去接,只道:“先生這是何意?”
無憂見狀更是擰了眉,小聲埋怨:“少主,你好不容易贏了這琴,才得到不滿一天……”
“琴贈知音,我願意。”毓尚風清雲淡道。
謝粲聞言大樂,一邊暗自拉扯夭紹的衣裳催促她接下古琴,一邊對著無憂擠眉弄眼,氣得對方狠狠甩過腦袋。
夭紹不想毓尚贈琴的理由是這般直接,愣了一刻,才想,自己的確是喜歡這琴,雖則君子不奪人所好,但似乎自己也並非什麼君子。於是不再故作姿態,心安理得地接過木盒抱入懷中,微微垂首:“多謝先生贈琴。”她從腰間取出一枚玉佩交到毓尚手中,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