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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部分

著血盆大口,今年便要五十萬兩銀子,這要是錯過了夏稅,光指望著秋稅,還不得累死他老人家。

想到這,雖然有些埋怨沈默抱著官印子不撒手,他還是忍住氣。放下轎簾道:“進去吧……”

轎子緩緩抬進巡撫衙門,直到進了三堂,鄢懋卿才見沈默出迎。本來想要好好奚落一番,說他‘架子真大’云云,但一看到沈默的樣子,所有話又硬生生憋回去了——只見他白衣素服,面容憔悴,顯然是沉浸在某種生離死別的痛苦中。

鄢懋卿只好將質問改成安慰道:“沈大人要節哀啊……”兩人在北京便有過一面之緣,倒也不用自我介紹。

沈默強笑一聲道:“實在是失禮了,鄢大人,我師叔新喪,下官扶棺送了他最後一程,因為惦念著交接,連葬禮都沒參加,便匆匆回來了……”說著掩面泣聲道:“每想到師叔的音容笑貌,我就不能自已……”

鄢懋卿已經聽說,當世大儒唐順之於前日逝世,寧紹臺的百姓都為其戴孝,江浙兩省的官員更是紛紛前往武進弔孝,就算東南總督胡宗憲也在此列。

兩人進簽押房,彼此施了禮。讓位坐下看茶,鄢懋卿見沈默雖然形容憔悴,卻依然翩然俊雅,舉止卓然,不由有些暗暗嫉妒,過一會兒才收下心思道:“前在京裡時,幸瞻荊川公丰采,那真是神仙中的人物,怎麼說話沒了呢?”

沈默道:“師叔山中苦修十六載,大道雖成,整個人卻累垮了,本當靜養數載,卻又出山抗倭,常年在海上作戰,為風浪侵襲,終於一病不起。”

鄢懋卿臉上流露出惋惜之色,道:“真是天妒英才啊。”說著轉化話題道:“拙言老弟有什麼打算?”

沈默心說,看來真是等不及了,便道:“說實話,師叔去世,給我觸動很大,這些年在東南,肩負著一方的重任,已經累得我心力交瘁了。只盼著能回京得個閒置,安安穩穩度過這幾年,便學那陶淵明,掛印回家去了。”

鄢懋卿覺著,沈默這話其實是帶刺的,他已經把沈默的最新任命帶來——詹事府司經局洗馬。詹事府按理說乃是專為教導太子而設。長官為三品詹事,下設左右春坊和司經局三個部門,左春坊掌侍從贊相,駁正啟奏,長官為左庶子;右春坊掌侍從、獻納、啟奏,長官為右庶子;司經局掌管典籍制度,各類圖書,以供太子查閱御覽,長官便是沈默這位司經局洗馬。

可現在大明朝連太子都沒有,這個部門能有什麼用處?事實上,成化以後,太子出閣的講讀之事都由其他官員充任。詹事府徹底成為翰林官遷轉之階,早就名不副實了。這有個專門的稱呼,叫‘開坊’,沈默自然知道。

但‘開坊’也分大小,有大開坊、小開坊的區別——一般翰林編修、檢討升一級即為詹事府的中允,贊善等官,然後過個一年半載,便可升為京官中的主事、地方官中的知府等中級官吏,這叫小開坊……這一關,沈默早就過了。

然後等在主事、知府任上任滿,要是朝廷有提拔的意思。便會轉到詹事府所屬的左、右春坊或司經局中,成為左右庶子、左右中允、左右贊善、或者洗馬,然後過上一年半載,可任命為京官中的小九卿——太常寺卿、太僕寺卿、光祿寺卿、詹事、翰林學士、鴻臚寺卿、國子監祭酒、苑馬寺卿、尚寶司卿;或者是地方官中的提學、左右按察使、左右布政使,乃至巡撫,這叫大開坊。

其實,在大開坊之上,還有一個等級,就是對提學使者、封疆大吏之類的,會被任命為翰林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一年半載後。可以升任大九卿——六部尚書及都察院都御史、通政司使和大理寺卿,或者到地方擔任總督,成為大明朝的頂級官員——如果被任命為禮部尚書,那麼恭喜你,再過個兩三年,就可以入閣拜相,位極人臣了。

所以這個等級,要比大開坊更高階,而沈默雖然未經大開坊,卻已經是堂堂蘇松巡撫了,加上立了那麼大、那麼多的功勞,理應以這個等級為遷圍之階。

然而最終他卻僅任司經洗馬,等於是兩年巡撫白乾了,所以鄢懋卿以己之心、度彼之腹,覺著沈默肯定是不爽的。便笑道:“沈大人才三十不到,正如旭日東昇,何以就這般想要急流勇退呢?”

沈默嘆口氣道:“師叔常說:‘宦海風波,實難久戀。’我這些年來日夜操勞、擔驚受怕、還落了個渾身罵名,實在是累了也倦了。往日在風塵勞攘的時候,每懷長林豐草之思,而今卻可得閒賦《遂初》了。”說著笑笑道:“與琴、樽、爐、幾,藥欄、花榭為伍,才是我輩讀書人最好的歸宿。”

鄢懋卿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