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擄虎鬚,於是一室安靜。
禮部尚書易容山年不過四十,到底年輕氣盛一些,且又是個直人。他等了一會兒,見諸位大佬居然個個怕事,不肯將事情說個明白,忍不住排眾而出,一跪到地,叩頭道:“君上,此次風子離將軍千里奔助我國大軍抵禦邏軍侵犯,論功,對我大亓有恩。而風將軍是陛下親封的五虎上將,在帝國群臣中的地位亦屈指可數。我國即便以特使的規格迎接將軍入都,也並無不妥僭越之處。”
話音落,耳邊傳來細微可聞的倒吸氣的聲音。大殿之上仍是一片靜默,易容山跪地垂首,分明看不到座上之人的臉色,卻覺頭頂驟然一涼,周遭的空氣也在一瞬間凍結。
那是一雙冰若寒潭的眸子遙遙的撇了下來,在瞬息間讓他整個身子跌入了冰淵之底,忍不住的牙齒都快打顫。
“你說得不錯。”
語聲淡淡,亓珃終於開口,易容山已是汗溼重衣,掌心冰冷。
“不過,”座上的君上似在挑眉,那清涼淡漠的口吻中還夾著一層冷笑,“他不配。”
他不配?
風子離不配?
易容山愕然。
如果連抵擋了邏忻數萬大軍的帝國大將軍都不配國主親自迎接,那麼,普天之下,除了雲帝陛下本人之外,便沒人再能配得上了吧?
按李非凡的回奏,風子離會領他的一千精兵與亓國大軍一起返都,時間是在五天之後。在這一日的商議之後,迎接風將軍的禮儀規格便算是確定下來。
禮部自然開始為帝國貴客做起了盡善盡美的準備,朝中各部卻是在大戰之後消停下來,除了處理善後之外,便是日常瑣務。比起之前一月的忙碌慌亂,六部九卿,文武百官都覺心頭大石落地,輕鬆清閒不少。
蘇允也不例外。
除了每日早朝仍舊陪王伴駕之外,因戰事停歇,下午的議政已然取消。而到了晚上,連芳自會派人去蘇府用玉壺接了新鮮腕血送入寢宮。不必輸功之後,他亦無需再在午夜奔波路上,可以早早安歇,修養過乏的身體。
但這些變化,外人無從得知。
人們所見到的,仍是早朝之上,那一坐一立的身影幾乎寸步不離。雖然沒有眉目或肢體上的接觸,但那一份默契已然在舉手投足之間成為一種自然而然。
韓丹林站在下面仰望,甚至已不覺得如何礙眼。他有時候想,所謂心意相通大概便是如此。這君臣二人也許並不曾需要做什麼戲來遮掩,只不過平日裡便是這般相處罷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並無不可。
這個念頭在心頭閃過,令韓丹林嚇了一跳。
自己怎麼竟也會認同兩個男子的這些作為呢?
難道,這不是違反天倫,大逆不道的事情麼!
167 風子離
風子離外號“瘋子”,是雲帝御封五虎上將之中最彪悍勇猛的一個,出了名的不要命,能打能殺。因此,即便是嗜血殘暴,素以強兵硬弩傲世天下的邏國國主邏忻亦對此人頗多忌憚。
當這位滿頭亂髮如虯,下巴上長滿黑魆魆如鋼刺般鬍渣的瘋子將軍,用那一對有著猩紅瞳仁的牛鈴大眼瞪住自己時,餘風覺得心口突突亂跳,幾乎要被嚇破了膽。
勉力維持鎮定,將那所謂的“陛下口諭”宣讀完畢,餘風腿肚子都在打抖。風子離居高臨下瞥他一眼,撇撇嘴,臉上分分明明寫著兩個大字:不信。
但讓餘風萬沒料到的是,滿臉質疑不屑的風子離竟是一口答應立刻出兵禦敵,沒有多問一句話,也沒有查探來人的底細,就好像十成十相信了餘風的話似的。
餘風想,大概是因為那塊玉佩吧。
那是自國主袖中取出,作為陛下傳令信物的玉佩。風子離一看到它,雙目立刻放出異樣光芒,而眼神也變得十分怪異。很明顯,風子離根本沒有相信餘風的話,之所以心甘情願答應趕赴東嶺,血戰邏軍,十有八九是因為看到玉佩的緣故。
在離軍回都覆命之前,餘風嘗試過向風子離討回信物。按規矩,傳旨完畢,作為印信的東西自然要還歸信使帶回。但風子離顯然是個不懂規矩,或者,根本無視規矩的人。
餘風被他那赤紅如血的眼珠一瞪,說到一半的話生生被壓回喉嚨。
那玉佩,竟是再也討要不回來了。
跪在御座之下,餘風汗出如漿。他並不曉得高坐與上的少年君主是如何得到這塊陛下信物的,也不知道這塊信物又對國主意味著什麼,但丟了信物毋庸諱言是一個天大的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