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的一切,恰巧,是顏墨白帶給她的感受,且深切得入骨入髓,彷彿與她整個身心融為了一起。
鳳瑤滿目複雜幽遠,思緒交織,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則是半晌,沉寂壓抑的氣氛裡,顏墨白突然出聲,“鳳瑤,可否為我倒杯茶?”
嘶啞的嗓音,驟然打破了周遭沉寂。
鳳瑤應聲回神,轉下意識垂眸望他,卻恰巧對上了他那雙深邃厚重的瞳孔。
那瞳孔,太深太深,似要將人吸入,且瞳孔深處縈繞集聚著的情緒,也極是濃烈厚重,竟讓她有些不敢去太過直視。
她心口越發而今,故作自然的回頭過來,隨即稍稍伸手至面前的矮桌上倒了杯茶,待得茶盞握於掌心,才覺茶水早已涼透。
“天寒,你喝這冷茶許是不妥……”
她眉頭一皺,低聲而道。
“無妨。”顏墨白則努力的扯著唇角,孱弱的笑。
鳳瑤猶豫片刻,終還是將茶水遞至他唇邊,本是要讓他潤潤唇,奈何他卻是就著她手中的茶盞竟將茶水全數飲盡。
許是茶水入腹,涼意刺激,他面色與神色竟越發清明,則待得鳳瑤剛剛將茶盞放回矮桌,還未來得及縮手回來,他便已再度嘶啞而道:“那農女之事,我不願與你多言,是擔憂你會多想什麼。我顏墨白此生如何生長,你自是清楚,是以,本是無情之人,又何來多情。且我一直認為,所有人,皆有平步青雲的可能,無論是流浪的乞丐,亦或是尋常百姓,境遇這東西,誰都說不準,許是突然之間,那些鄙陋之人便會因一個機會而突然崛起。是以,別看那農女如今並無事處,但她也有翻身的可能。再者,心有仇恨之人,最會不顧一切的往上攀爬,如此,那農女,自是得斬草除根才是。”
他嗓音嘶啞斷續,似是已然疲憊虛弱之至,但卻仍是將話題繞了回來。
鳳瑤神色一沉,“農女要翻身,何其之難……”
“鳳瑤莫要忘了,我顏墨白,便是從乞丐翻身而起的。”
這話入耳,瞬時之際,鳳瑤被堵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顏墨白再度嘆息一聲,“凡事皆有可能,但如你我這般人,行事之中,定是不可留得後患才是。”
他這話,層層入耳,卻也並非是沒有道理。
是了,她與他都不是幼稚之人,行事自當步步為贏,縝密嚴謹才是,是以,此番離開那小院,留得農女活口,自也不是心思嚴謹之人能做出之事。
只奈何,心軟就是心軟,何能真正逼著自己成為殺人魔頭,更何況,那農女母女本也無辜,此番已遭了滅頂之災,若再殺其性命,這等無情無義之事,她姑蘇鳳瑤,又如何心狠的辦到。
思緒嘈雜蜿蜒,鳳瑤垂頭凝在地面,神色幽遠起伏,仍未言話。
待得沉默半晌,她才強行按捺心緒,低沉嘶啞而道:“此番放過那農女,也僅是可能留得禍患罷了,而其餘一半的可能,則是並無禍患,甚至,那農女許是會在某個偏僻之地,生存終老。”
顏墨白眼角微挑,嘆息一聲,疲憊孱弱的道:“你如此心慈,那農女,許是並不會感激你。再者,心有仇恨且走投無路之人,日後行事,定也容易孤注一擲,大肆復仇,而不是,尋個偏僻之地,安然終老。”
“你也僅說的是‘許是’罷了。”鳳瑤眼角微挑,嗓音複雜而又厚重,卻是這話一出,也不待顏墨白再度出聲委婉反對,她瞳孔一縮,深邃悵惘的目光再度凝向前方角落,繼續道:“再者,她終歸是喪了母,我也只是,想讓她有命去將她孃親的屍首埋葬。”
顏墨白神色微動,蒼白得面上,頓時通透了然過來。
鳳瑤也不朝他觀望,兀自沉默,縱是心底不願承認,但她終歸還是或多或少受那農女亡了母親的事實所影響,從而,抑制不住的心軟。
遙想她姑蘇鳳瑤,當日從道行山上歸來,也是亡了母后,甚至於,她還來不及為母后斂屍或是哭送,卻不得不將此等大事放於一邊,而後領著自家幼弟去爭大旭的王位。
那般心如刀絞卻又必須得強自鎮定的感覺,無疑是疼痛入骨,甚至記憶猶新,而今突然見得龐玉芳為她的母親大哭甚至痴傻,一時,只覺一種莫名的同病相憐之感在觸及她的神經,震動著她心底壓制著的那些悲酸記憶,是以,此番心軟,不是為了放過龐玉芳,而是為了,成全自己那起伏波動的心。
思緒纏纏繞繞,鳳瑤僵然而坐,突然之間,也全然無心言話。
許是察覺到了她心境的低落,顏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