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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去聖馬可廣場就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要坐船半小時。在威尼斯交通工具就是船,很多出租遊艇如同計程車,在海上賓士。開船的男人都很有自我意識,一邊開船一邊對遊客表演,邊介紹威尼斯邊轉過頭來,扭動著曬好的棕色身體,放棄把舵,任船頭左右地擺,如能嚇得女遊客一驚一乍的,惹來迎面遊艇的怒視,這就成全了他表演的意圖。這些健美的身體隨時在提醒遊客:我們的祖先敢把自己的教堂和家園都蓋在樹頂上,我們是在海底森林的樹梢上建起了人類最豪華的文明( 不明者請查史書 ),看,看,看……

到了聖馬可廣場,如同所有的旅遊者,第一件事就是看著那些古代建築群發出讚歎和給它們照相( 不讚嘆出聲別人會說你沒文化! )。整個島上都是旅遊業,所有的商店都賣旅遊紀念品。見到一對穿戴鮮豔的新婚夫婦,坐著鋪紅地毯的仿古董遊船拉著手在船上接吻,似乎這裡所有的人都在重複電影動作,或者是所有的電影都在模仿威尼斯生活?

第二天,我陪著朋友領教了一下電影節的內幕,不好玩兒,暫且略過。晚上去另一大旅館就餐,看著風度翩翩戴著夏天涼帽穿著鮮豔的年輕威尼斯男人,想起五十年代電影裡的美國洛杉磯人的形象。

第三天,我坐在旅館大堂裡等去機場的遊艇,看人解悶兒。眼前一位東歐模樣的年輕電影界男人,留小卷八字鬍,披長鬈髮,高鼻短臉嘬腮,用誇張的動作撇著八字腳邁著褲子緊繃的羅圈細腿,在大堂裡惴惴不安地來回踱步,神經質地打手機,直到大堂裡出現了一位重要導演( 因為此人前後總是簇擁攝影師和美女 )的極長面孔,年輕人才透過女友( 他對她那種冷漠和隨便的架勢表現出親密關係 ),過去和長臉導演握了手,做了自我介紹,此後,他停止踱步,回房睡覺去了。我的船也到了,在威尼斯電影節不用進電影院,到處是電影。但去威尼斯玩兒不要住麗都島,住麗都島也別趕上電影節。

後注:此行是應威尼斯電影節邀請和寧瀛一起參加她的電影《 無窮動 》放映式。

工人階級在歷史中的永久作用

我剛剛在柏林聽了一場音樂會。去之前,柏林的朋友興奮地告訴我,這音樂會是在最有意思的東柏林廠房區舉行的,演奏家們是德國最著名的現代室內樂團音樂家。現代室內樂團的音樂會總是人滿為患,由於他們精湛的演奏技術和對樂曲的選擇,不僅使現代音樂深入德國社會,而且樂團有很高的國際聲譽。我最近在巴黎也看到了他們的演出,觀眾爆滿。這日傍晚六點多鐘,我們乘出租到了河邊,準備乘船去東柏林。結果乘船去看演出的人太多,船艙滿,我們被攔在岸上,指示去乘大公共汽車。大公共汽車是專為觀眾準備的,我們上車,車大約走了四十分鐘後,到了東柏林一個偏僻的地方,下車,外面是雪雨交加。進到廠房一看,嚯,我以為我是到了什麼地方,鬧了半天又回到798了!

那是和北京798廠房區的廠房長得一樣的大型德國式廠房。但應該說798的大廠房不過是它的兒孫,因為都是出自東德建築家,而這是原裝。我趕緊拍照,好登在北京雜誌上讓人看看怎麼保護舊廠房。

幾乎所有的大機器都在廠房裡原地站著,成了裝飾,而音樂會就是在廠房的空地中,完全不用搭臺,也沒有明顯的音響裝置。觀眾圍了一個大圓形坐著,音樂家是在觀眾席的圓形之外和廠房的樓梯或高臺上,把觀眾圍起來。

音樂會開始了。先是一群小提琴演奏家讓小提琴發出像蜜蜂飛舞似的哼鳴,然後是一群音樂家手裡拿著什麼奇怪的工具,讓他們發出機器的壓榨聲,吱吱嗒嗒響個不停。然後是銅管樂來模仿重金屬的轟響,似乎工廠裡哪個角落的大機器正在啟動。所有奇怪的特質樂器或者是傳統樂器都在模仿工業音響,比如當音樂家們拿著大管子揮舞,全場就充滿了連綿起伏的聲波振動。一會兒音樂家們又抱出一對大葫蘆來吹,葫蘆上開了孔,像是中國的壎,但是那麼多的大葫蘆吹的不是天籟之聲,而是水管子堵塞般的聲音。音樂家們不斷地抱出奇怪的樂器來,弄出各種聲波——有時像工廠中的種種噪音,有時又像是電子音樂。一些鐵棍子掄一掄就發出長音,環繞在工廠的空間中,又被四周的鐵柱彈回來,如同那工廠裡迴繞的鈴聲,音樂家們敲敲鐵棍子,叮叮咚咚,好像我們走進了修理車間。這些工廠裡的東西和聲音,經過改造,經過處理,經過聲音結構的安排,變得神秘起來了。一個多小時,我就等於是在細細欣賞工廠區的噪音,一會兒是小型機器車間的敲打,一會兒是在重型機械車間的轟鳴,一會兒是